唐沁走後,李牧遙在院裡愣了一會兒,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直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拱到腳邊,這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沒跟著走?”李牧遙蹲下來,撥弄它頭頂的一層呆毛。那是小奶狗特有的標誌,等它再長大些,呆毛就會自動褪掉。
這小東西是唐沁早上帶來的,剛才她走得急,估計把它給忘了。
儘管小奶狗沒太跟人接觸過,但因為主人唐沁的喜怒無常,它十分懂得如何取悅人類,尤其眼前這個還是剛剛投餵過自己的好看的人類。於是乖乖的任擼,還十分渴望的歪著頭看他。
李牧遙看它片刻,不知怎的就讀懂了它眼神裡的意思,低聲罵了一句:“雞賊。”
之後起身去灶臺邊上給它弄了一份高階混合狗糧,自己上樓整理了幾樣東西背上包就打算出門。
可就在大門關閉之前,小東西哼哼唧唧的腆著肚子鑽了出來。
“要回家麼?”李牧遙低頭問它。
“哼哼唧唧。”小東西又搖尾巴。
“某人在忙,沒時間理你的。”李牧遙將門開大一些,用腳把它的屁股調了個個兒,輕輕送進門裡,“我也不打算送你回去,但可以收留你半天。”
“汪汪!”小東西靈敏得很,就地一個滾兒順著李牧遙腳底鑽了出來,衝著他討好的搖尾巴。
“別想了,不可能。”李牧遙又抬腳,但是小東西直接跑了。
“咣噹——”
李牧遙再沒管它,直接關上了大門。
他並不擔心小狗的安全問題,一是因為小土狗大都自帶雷達,不會走太遠也不會找不到家;二是因為那麼大一座祥雲寺矗立在那,沒人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殺生。
不會丟也不會被吃,李牧遙也就沒有管它的必要。
再說了,它的主人都不管,自己憑什麼管?
老街那頭車聲陣陣,有幾個街坊已經湊過去瞧熱鬧了,李牧遙沒作理會,一路向北繞過玉簪村直奔迦山去了。
迦山位於村子後側,山頂上的視野極好,可以看到整個玉簪村和祥雲寺的全貌。
在過去的那些年裡,每逢初春時節,李牧遙都會跟著姥爺上山。
姥爺會在路過自家的耕地的時候蹲下來教李牧遙如何透過土壤的狀態判斷這一年的雨水情況,會在路過小河溝的時候絮絮叨叨的說著老一輩傳下來的諸如“七九河開、八九燕來”的老歌謠。登上山頂的時候給會他講上一段村裡的歷史,講述祖先曾留下過的光榮,最後再回到迦山腳下,帶著李牧遙拜一拜那座供奉著村裡幾姓人祖先的蓮花塔。
有一年正逢李牧遙心情不好,在姥爺叫他上山時便表現得有些不大情願。
於是老人家站在山頂上的時候對他說:牧遙啊,總有一天我就不在了,我可想可想你記著我老頭子了。但人總有會忘記的時候,所以我想了一個好主意,如果我每年都帶你來轉轉,等到我不在以後,你再來看著這片山這片地,走走我帶你走過的路的時候,是不是就會記起我啦?
少年人的情緒最易激動卻又最好面子,李牧遙至今還記得聽完這話時自己迎著山風揹著老頭抹過多少眼淚的狼狽模樣。
其實他很清楚老人家為什麼那麼害怕自己被人忘記,父母那一輩的荒唐事,儘管幼年的他不曾目睹,卻在鄰里之間的流言中聽過不少。有些人一走就是許多年,老人家盼不到歸期,便覺得自己被遺忘了。
李牧遙和白曉星還沒長大,老爺子就已經老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守著兩個孩子幾年,也不知道兩個孩子還能記得自己幾年。
一路走走停停,李牧遙又走到了姥爺的墓前。
他聽白曉星說,當初堅持把老爺子葬在迦山山坡上的是巴圖,因為他知曉祖孫倆的這段故事,他也更能理解老爺子的心情。所以他力排眾議,冒著被全村人指責的風險一定要把老爺子送到這裡。
巴圖說他相信李牧遙總有一天會找回來,也相信那些離開的人會找回來。
於是在三年之後,李牧遙找回來了。
不同於上次祭拜的心情,這一次李牧遙的情緒平和了許多。
他就像以往姥爺還在時那樣靜靜地聽著,聽著山風吹過樹枝,聽著鳥雀掠過天空,聽著那記憶中的聲音時斷時續,然後他在心裡輕輕地回應道:“姥爺,我什麼都沒有忘。”
……
……
早春的陽光溫暖和煦,李牧遙拜別姥爺之後便來到山頂上,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