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槐為徒時,便知他是天之驕子,若不是那具病弱之軀,以他的才華定會前朝大放異彩,老夫每每想到此事便會心生惋惜,直到老夫被貶時,老夫也從未將他放在心上,後來他遇見了你,你又救了他,他又屢建功績,一度成為青年郎君之翹首,老夫便想著,這樣的才能若是能為太子殿下所用該有多好。”
“可惜這些年老夫疏於對他的教導,他雖對老夫尊敬,但心中自有度量,即便是老夫對他坦白,他雖會與老夫站在一起,可終究不能長久,如今朝堂不穩吶,若是有一天,這天下再出一個女皇帝,那太子殿下該如何是好?”
“您擔心……臨歡?”莊青如詫異地問道:“公主她並無爭權奪位的心思。”
“誰又能保證呢?”張公反問道:“你們與臨城公主關係親密,若是有一天陛下想扶持公主上位又該如何?若是有一天臨城公主也想坐上那個位置又該如何?老夫若是死了,誰能保皇室正統?老夫不過是想多一層保障罷了。”
“所以您才設計陸伯父入獄,讓陸槐不得不去投靠太子?!”莊青如咬牙道:“您這樣做,實在小看陸槐了,他對朝廷和皇室的忠心,對天下和百姓的責任,不是您能置喙的!”
“但老夫不能絕不能放過一絲可能!”張公厲聲道:“你知曉甚,你可知自先帝駕崩後,朝堂被一介女流把持,我們這些老臣心裡如何憤慨?是,陛下是有王君之才,我等認了,可陛下千不該萬不該想扶持承王上位,他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外戚竟然想指染龍椅,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不能保皇室血脈正統,我等死活如何面見先帝?如何面對列祖列宗?莫說一個學生,便是舍了這條老命,老夫也絕不會怨言!”
莊青如深吸一口氣,她心裡明白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在張公的心裡,唯有太子繼位方為正統,他千方百計將陸槐送到太子的面前,不過是看中了他的忠心和才幹,想讓陸槐永遠效忠太子。
“您有沒有想過,陸槐知曉後會如何想,如何做?”莊青如低聲道。
“老夫管不了那麼多。”張公神色冷漠道:“太子殿下即將榮登大寶,他若是聰明,便該知曉如何抉擇。”
莊青如飛速道:“那您要他如何面對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惜陷害他父親,逼他做出選擇的老師?”
張公淡淡道:“老夫已經交代下去,無論他會不會去找太子,他父親都不會有事。”
莊青如聲音更冷了,“那是因為您心裡明白,如果您逼他太狠,陸槐也許會找上承王,或者會透過臨歡面稟陛下。”
不是張公心慈手軟,而是此計本就不能拉長線,誰也不能保證陸父會在牢中安穩無虞,也無人能保證陸槐會不會背離他的計劃,想出其他的法子救人。
張公不願意承認他無法掌控陸槐的選擇,但無論怎樣,只要陸父經歷過這麼一遭,於他而言都是好事。
成,陸槐會成為太子殿下的臂膀,不成,陸槐也會因此事記恨上承王。
興許其中還夾雜了臨歡的關係,比如說陸槐若是求助於臨歡,臨歡卻無能為力。
好個一箭三雕之計啊!張公此計幾乎將陸槐的路堵死了。
“老夫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張公繼續道:“陸槐確實是老夫最看好、也是最喜愛的學生,老夫亦希望他平步青雲,他若是效忠太子,今日便是從龍之功,日後入內閣不在話下,他未來的官途定光輝璀璨,有何不好?”
只可惜陸槐辜負了他的苦心。
“真不知曉您到底對陸槐有幾分真心?”莊青如沒有回答張公的話,而是喃喃道:“看似為他步步考量,實則只將他視為棋子。”
“不重要。”張公垂下眼道:“老夫沒想到的是你一個小娘子能看得如此明白,老夫雖不知陸槐到底知曉了幾分,但老夫希望你能三緘其口,有的話該不該說,你應當明白。”
莊青如想,這應該是在警告她。
不過,她看了看張公的身後,覺得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張公您認為這些都是兒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嗎?”
張公微愣,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身。
只見在集仙殿外,斑駁的樹陰裡站著三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