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楓飛快地捅了捅陸夫人,小聲提醒道:“阿孃!”
陸夫人如夢驚醒,擺手道:“商戶也沒事兒,咱們家不看這些,只要她品性好便可。”
陸父也道:“是啊,那小娘子既會醫術,又能以女子之身入太醫署,想來是個有本事的,指不定是咱們家陸槐高攀了人家。”
當今世道商戶實在太卑微低賤了,即便是尋常家族都不原聘商戶之女,更不用說他們這種世家宗族了,但對陸家夫婦來說,兒子多年坎坷,莫說娶媳婦兒,差點兒命都沒了,只要他肯成婚,對方什麼樣的身份他們都能接受。
再說了人家小娘子除了商戶的身份不好聽之外,性情、樣貌、才學樣樣不差,他們有什麼好反對的。
陸楓也十分有眼色低打起了圓場,埋頭誇道:“那是自然,不是我說,這洛陽城喜歡莊姐姐的人多了去了,下到太醫署的博士學子,上到遇見的世家郎君,哪一個不偷摸打聽莊姐姐的婚嫁,就拿那個崔家小郎君來說,他都去找莊姐姐好多……哎呦!”
他雙手抱頭叫了一聲,委屈巴巴地抬眼問道:“兄長你打我作甚?”
他又沒說錯,前兩天他去找莊姐姐玩兒的時候,那崔郎君也在呢,還藉口說要請莊姐姐去他家裡出診。
真是好笑,崔家是什麼家族,他家人有個頭疼腦熱的還用得著請莊姐姐,便是太醫也請的去!
還分明就是沒死心想接近莊姐姐呢?
陸槐面無表情道:“你話太多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但說太多了對莊青如的名聲不好,他拱手道:“阿孃,阿耶,在在於兒乃是唯一摯愛,是兒上一輩子積攢了福德才能在今生遇見她,若非有她兒早已魂歸九泉,她是什麼身份,家境如何對兒來說都不重要,兒此生非她不娶。”
陸槐的話說的很平靜,沒有振聾發聵,也沒有發人深省,只是簡簡單單地說了事實。
但在陸家夫婦聽來,便是無盡的心酸。
他們的兒子生來萬眾矚目,是陸氏一族的希望和驕傲,若不是那病弱的身子,何至於小小年紀便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般心如死水。
他們記得他兒時透過窗欞看向外面的熱切模樣,記得少年時他聽人說起肆意暢玩時的羨慕眼神,也記得他年歲漸長後無慾無求的孤獨身影。
便是那次懇求張公收他為徒時,他也只是想著趁他活著的時候做些事,好不枉來人間一趟。
他們唯獨沒有見過他這般深情顯露,對未來有著無盡希冀的深情期盼。
陸夫人感覺自己心疼的厲害,她一把抱住陸槐道:“好!好!都聽你的,阿孃知道你喜歡她,你放心,阿孃日後一定將她當做自己女兒一般疼愛,誰也不許欺負她!便是你阿耶和陸楓也越不過她去!”
只要兒子幸福,她做可以做任何事。
陸父和陸楓:“……”
……
這天的郡王府迎來了一位貴客,自稱張公故友。
管事將人領到了花廳,留下一句“稍後。”便去飛速書房請人了。
一炷香後,張公來到了花廳。
“許久未見,你還是這般硬朗。”張公一見背影便認出了來人,“怎麼?你的山窩窩呆不下去了,曉得來洛陽享福了?”
來人轉過身,露出了一張略顯滄桑的臉,他捋著鬍子道:“哼,山窩窩總比你這郡王府好,瞧瞧!人走茶涼啊,連個說話之人都沒有。”
正是薛老太醫。
張公像是沒聽見他話裡的譏諷似得,自顧自坐下,給自己倒了一盞熱茶,“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為何要強求?”
薛老太醫跟著坐了下來,看著一年多未見,便像是蒼老了好幾年的好友道:“是強求不得,還是樹倒猢猻散?”
“都一樣。”張公又沏了一盞,推到薛老太醫的面前,這才笑道:“不過都是俗人,他們想做甚與老夫何干?”
“你就是死鴨子嘴硬。”張公也不裝了,毫不客氣道:“當初在合州的時候,某看出來你心懷不軌,是個老謀深算的,只是某沒想到你連你的學生也能利用,現在落得這般境地,也是你活該!”
那可是他未來的外孫女婿,他怎麼也得討個說法,不過看見張公現在的樣子,他責備的話倒顯得有些多餘。
半年前張公因輔佐新帝登基而聲名大噪,一度成為百官之首,加封漢陽郡王,可不到半年時間,他便以漢陽郡王加“特進”銜,免除治理政事,後又遭到排擠,免去宰相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