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比只能走路的房子速度快得多,不過小路易顯然早有準備。房子在一眾外出狩獵兼野餐慶祝節日的人們此起彼伏的尖叫中加速轉了個彎,跨過一條有大紅魚躍起的小溪,驟然消失在兩山合抱間的瀑布盡頭。
尤莉卡神色懨懨捧著茶杯坐在操縱檯邊。房子移動中的顛簸她適應良好,但還是第一次體驗剛才那種起碼包含六七個支點的空間魔法,一連串的傳送實在讓她暈得不輕。
在她身後,一隻金屬魔偶正揮舞兩隻長長機械臂,一鏟接一鏟將顏色純淨的魔晶填進壁爐般熊熊燃燒藍色火焰的動力裝置內。
小路易正在檢查損壞情況,捲起袖子擦了擦汗,見她差不多緩過來,解釋道:“他的情況有些特殊。”
那天深夜發現倒在工坊門前的貝西墨,即使早就知道他身體狀況惡化的小路易也嚇了一跳。
不僅因為過度驅使影魔遭到反噬,身體還出現被腐蝕汙染的跡象。按理說只憑後一項就已經沒救了,還應該儘快通知附近隨便哪個神殿的神官把人帶走。
不過只能說一切都是機緣巧合。貝西墨不願意在生命力耗盡後被影魔逆過來接管身體,還說出要求他在自己死後把這具身體做成鍊金人偶交給尤莉卡的驚人之言。這點啟發了小路易,製造出本身產生意識的鍊金人偶很難,但將活人的靈魂之光引導到人偶身上延續生命,理論上是可行的。而且記載中也確實有成功的例子。
於是這個任勞任怨的倒黴朋友就搬到森林邊的工坊開始試驗,小鎮裡的人偶都是失敗的改造品。結果貝西墨又不知道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半人不鬼的樣子。
小路易抓著滿頭亂糟糟的褐發,可能怨氣實在太重,甚至向她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大倒苦水。
作為載體的人偶已經做好了,但現在貝西墨意識不清由影魔主導,沒辦法把他的靈魂從生命力即將耗盡又被腐蝕汙染的身體中搶救出來。
“那你找我有什麼用?”尤莉卡聽得滿頭問號。她正用一柄小銀勺吃著香甜酥軟的黃油烤蘋果,是離開飛艇前順手塞進魔法口袋,拿出來還是熱的。
“因為他最喜歡的人就是你啊!”小路易拿出一塊鏤刻複雜銘文,從內而外發出淡淡金光,彷彿大號硬糖的魔法石,“只要見到你,他肯定能恢復清醒,幾秒鐘就夠了。抓住他清醒的時機,透過這塊魔法石就能將他的意識傳導到早就留下他氣息的人偶樞紐上,他就能用人偶的身體繼續活下去了!”
“所以你現在帶我去見他,你在開玩笑嗎!?”尤莉卡十分抗拒,“誰知道他是不是靈魂也被腐蝕了?萬一他已經成了腐化者襲擊我怎麼辦!”
小路易想也不想就反對道:“他那麼喜歡你,怎麼可能會襲擊你!”
尤莉卡:“……”
貝西墨到底揹著她做了什麼事才會給他留下這麼強烈深刻的離譜印象?
她和這個稱得上是天才,看似粗野內心卻意外單純執拗的少年互相瞪了一會,發現他居然是真心這麼想,絕望地感覺和戀愛腦簡直無話可說,還不如偷襲他逃跑來得有效率。
但在鍊金術師的作品環繞下和對方戰鬥可以說毫無勝算可言。她只好惱火地跟他講了貝西墨父母的故事:“你覺得他們不相愛嗎?醒醒吧,被腐蝕之後完全是另一個人了,什麼親朋好友來了也沒用。”
小路易沉默了片刻,但依舊堅持:“至少要試一試。我會在旁邊保護你的。”說完又瞪她:“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比我以為的還冷酷無情!”
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他才大費周折把她“綁架”過來!
小路易說他把無法恢復意識的影魔貝西墨關了起來。行走的房子在目的地前停下,無計可施的尤莉卡像要被抓去洗澡完全不肯配合的貓一樣,被強行帶了下去。
房子像飄到哪裡都能就地紮根的蒲公英種子一樣,十分自然地固定在地面上變回一棟普通的二層房屋。兩人剛走出身後房子的保護結界,兩側樹木的影子中突然伸出無數道黑影,彷彿一張準備已久的網,在不熟悉戰鬥的鍊金術師做出反應前就迅速纏住尤莉卡,將她拖入地面上的大片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