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妹妹拙劣的、小小的“手段”,他每次都認真地配合著,博得她一笑也好,作為長兄,他能給她的,竭盡所能。
他執意騙著自己——這一次,也不過是依依任性弄氣,一個沒有傷害的惡作劇。
“荊南依——再不出來,長兄……”
他哽在那兒,受著痛苦的煎熬。
山林中,遠遠近近,浮起眾人的呼喊聲,一波一波。
蘇穆神情狂亂地在林中奔走,衣袍多處被路邊的荊棘野草劃破,他全然不顧啞著嗓子喊著荊南依的名字,聲音如石子投入深淵,除了偶然驚動樹上雀鳥外,連回應都無。葉蘭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旁,見他如此心有不忍,勸他說:“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化險為夷,平安無事。”
蘇穆心痛如狂:“都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不是這麼對她,依依就不會出事。依依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葉蘭知他兄妹二人自幼喪父喪母,相依為命地長大,這些年蘇穆長兄如父,感情自然不比尋常。葉蘭不由聯想到自身,自己雖然孤苦,卻還有母親在旁陪伴著她,照顧著她,這樣一想,反觀蘇穆,便從心底對他生出一股憐憫之情。她心疼他,心疼這男子二十年來的孤獨和困苦。
縱然習文識武,即便飽讀詩書,可是四書五經中聖人從來沒有教過他的眾徒,如何驅走那與生俱來的孤獨。
蘇穆不經意地轉頭,瞥見她那種眼神,眼神中有掩不住的心疼之意。這些年,恨他的人不計其數,愛他的人不計其數,懼怕他的人也不計其數,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己,在她面前,蘇穆可以不必撐起強悍者的軀殼,他可以六神無主,他能夠不知所措,他一樣可以脆弱。因為她是他的夥伴、知己,她能夠填補他空虛的每一個縫隙。
幾條如蟒的粗藤條纏繞在金絲籠鉤上,高高地懸在樹梢。荊南依伏在籠子中,雙手拽住籠骨,拼了小命似的來回晃動,
“放我出去,混賬東西,快放本郡主出去。等我穆哥哥抓住你,我要讓他砍斷你的手腳,割了你的舌頭,剜了你的雙目,丟進豬籠裡餵豬吃——”
手中的籠骨冰冷冷的,一直寒到心裡去。
“有沒有人,放我出去——”
金絲籠子下,一個矮矮的人影閃過。仰頭望向荊南依,一張胖胖圓圓的孩兒面,是個七八歲的胖孩子。
荊南依驚喜不已,輕聲細語地哄騙小男孩,“喂,喂,小胖墩。你——快去叫人來救我,我是鸞傾城的郡主,救了我,長兄會給你好多好玩的,還有數不清、用不盡的金銀珠寶——”
“郡主,你在哪——”遠處,尋找荊南依的呼喊,斷斷續續地傳過來。
荊南依一怔,眼淚都湧出來。穆哥哥的臉,從眼前閃過去。
“穆哥哥?!我在這…我在這——”
急急地將胳膊上、脖子上的珠寶首飾摘下來,小手伸出籠骨,呼喇喇地灑向胖男孩。“拿去,拿去,全都給你,快去叫人——”
小男孩笑盈盈地撿起了地上的首飾,在身上擦了擦。
荊南依盯著小男孩,莫名地覺得小孩氣度古怪,“快去啊——”
小男孩揹著手,緩緩抬頭,稚嫩的小圓臉生生鼓出一對滿目老成的眼,突兀得像是一隻動物。
小男孩一擺手,首飾丟到了草叢中飛塵的手裡。
“看好你的小娘子,別汙了我老頭子的地界,她再嚷嚷,就把她燉了,正好我的食補湯藥裡缺一味人的心肝。”
那是一個老人的聲音,蒼白沙啞,透著世事滄桑。
飛塵搖曳生姿地陪著笑,“是小弟飛塵錯了,擾了松語老爺子的清淨。”
荊南依驚恐癱坐在籠子中,遠處,斷斷續續的呼喊聲又飄了過來,她唯一的希望,只有自己孱弱的呼喊。
“我,我在這……”
半句話仍含在嘴裡,松語揚袖一揮,白色的粉末噴到她的面前。
她啞了。
松語拍了拍雙手,瞥了一眼飛塵,“不管怎樣,你我同是無常五子,我不能見死不救。你的命是我們塢主的,該殺該刮都容不得旁人動手。我替你引開他們。”
松語哼了一聲,小小的身子猛然原地躍起,再落下的時候,遁入地下不見了。
葉蘭燃著火把在林間穿行,火把那熒熒的光只有周身的一圈,在黑暗中艱澀地尋找著。她是習慣黑夜的,眼睛亮亮的兩隻,連嗅覺都變得靈敏了,是一隻覓跡尋蹤小獸,他的小獸。猛然,她似乎聽到了荊南依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