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葉蘭倉皇離去不知是因與師傅之約還是逃開了蘇穆,她回房匆忙換過衣服,便急急趕去竹林見她的師傅煙蕪,等到時卻仍舊還是遲了,忙不迭向著師傅抱拳致歉:“師傅,蘭兒來遲了。”
“今日,就將靈羽的心法傳給你。”
師傅俯身摘下一朵嬌豔的花,將花瓣揉在手心中。
那方才喪命於師傅之手的花兒,瞬間活過來,一片一片,如它破碎的靈魂,飛舞,四散。
葉蘭抬頭望了一眼師傅。素日裡英武十足的眉眼,一瞬間,千嬌百媚,犀利一轉,化成了騰騰的殺氣。在眉心,若隱若現,似乎顯出了一朵水仙……
那飛舞的花瓣也急急如令,成了怪物身上脫落下來堅硬的鱗,穿過竹林的身體,劃破,割傷,千刀萬剮。竹子根根攔腰折斷。
原來,世間最厲害的武器,不是刀槍劍戟斧鉞刀叉,是輕柔的,嫵媚的……
師傅重重迷霧的人生,也揭開了一條縫,露出些細碎的線索。她黯然的,近乎禁慾的生命中,定有一段情誼,是愛慕,親情,亦或也是家仇國恨?逼迫著她,傷害著她,連一往情深都榨乾了,漸漸地眼淚就流不下了。
繞指柔化成了金剛鑽。這樣的武功,將會落在葉蘭身上,冥冥之中,像是個召喚?
竹子倒下,落葉紛飛。
師傅從空中摘取了幾片遞給葉蘭,輕聲地將武功心法交代給她。葉蘭受命,按照師傅的指點,勤力操習。
竹林之間,月明星稀。
師傅站在她身後,靜靜地望向葉蘭,那些未曾相告的真相,彷彿就站在她們二人的身後,翻江倒海,推搡著她。
師傅從懷中掏出個小盒子,盒子上纂刻著秋水仙,雌雄同蕊,是有疏世家的圖騰。
一隻金色的羽毛藏在盒中。
是該物歸原主了。
這靈羽是她有疏煙蕪的,也本是葉蘭的。煙蕪輕撫著祖祖輩輩留下的秘密,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巾幗不讓鬚眉,沙場之上,一水的女將,英姿颯颯,戰功赫赫,是她的族人。女子又如何,奈何偏偏鎖在閨閣之中繡著花,刺著繡。騎馬涉獵,與男兒們並肩作戰,是她們的殊榮。也曾站在那高臺之上,數個世家列隊的武士們,特別是男人們,仰著頭顱望向她們,歡呼,致敬,終成英雄。
恨只恨,解了甲衣,掛了帥印,穿回了女兒家衣衫,石榴裙,雲羅裳,男人們陡然板起臉來,三從四德,女訓女德,統統搬挪了出來。要將她們再鎖回去,鎖在幽靜的庭院之中。
史官的毛筆沾著軒墨——蕩平天下,擊退異族,如此頭等的功勳,只能是男人的,只能是雄性的。
領地也封在偏安一隅的不毛之地。是因為學不會那些女子的狐媚功夫吧?太平盛世,誰要看女人刀傷箭痕的身體,做女人,也像是個殘缺。
煙蕪恨,冷清的恨,不是對男人,是對世間的公正,只是這恨,要從那些男人這討回來。
煙蕪掏出火摺子,將靈羽點燃了,前塵往事,燒成灰,也觸目驚心,找回來。
她擋在故國舊事和葉蘭之間,再等一等,等一切塵埃落定,大計將成,再帶她回家。
靈羽在空中熊熊燃起,青藍的火苗像是祖先們幽怨般的眼神,忽地,紅了眼,四散開來,金色的星星點點,飛旋著,尋著葉蘭而去。
山林間,傳出葉蘭的一聲驚叫。
那金羽毛的灰燼如芒如刺,鑽入葉蘭的骨血之中,化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要將小小的身子撐破了,最終鑽心一痛,聚集在後心,肩頭上也如煙蕪一般,現出了一朵秋水仙,瞬間,又不見了。
葉蘭轉頭尋找煙蕪。
竹林中輕風徐徐,早已沒了蹤影。
更衣之後蘇穆來尋葉蘭,到時正巧葉蘭與幾個盾牌圍坐在一處暢飲,蘇穆見盾牌們也都在,一時慌亂,連忙將手中的酒壺背在了身後,葉蘭抬頭見他,不疑有它,當即大大咧咧地說:“來來來,喝酒。”
盾牌們卻不敢造次,慌忙起身道:“蘇穆君。”
他一擺手,仍舊威嚴莊重,是眾人心目中那個說一不二的君主:“大家喝。”得他指示,眾盾牌們紛紛坐下,蘇穆立於一側,目光若有似無總是繞不過葉蘭,跟隨的辰星察覺到主人的意念,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去。蘇穆側首問:“怎麼了?”
辰星眉眼低垂,不敢言語。
蘇穆負手看向葉蘭,看她在那眾人之間痛快飲酒,談笑風生,連餘光都不曾掃過自己一眼,心中又是氣又是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