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葉蘭住在含露小憩,便日日與女兒家一處了,胭脂水粉,香帕輕紗,像是這些年對自己女兒身的虧欠,一股腦地齊齊補回來,掉進了女兒國。
葉蘭的傷漸痊癒,含露每日以禮相待,一日三請安,把她當成含露小憩中的貴客。這風月之地與葉蘭曾經的想象大有不同,煙花女子,賣笑賣身,卻個個有情有義,互相憐愛,如同葉蘭大雜院的那般兄弟,只是女子孱弱,不比他們,能夠利用的,只有一副好皮囊。
姑娘們皆在逸花樓的大堂雅間接客,每每到太陽西落才懶起,描眉畫眼地扮上了,迎接她們新的一天。
含露小憩雖在逸花樓內,卻要穿過正堂,過了天井,與姑娘們的雅間閨閣相去甚遠。午夜裡,男人們紛至沓來,歌舞昇平,那輕挑的絲竹聲和男歡女愛的笑聲飄過來,距離甚遠,變淡了,有點恍惚。葉蘭覺得這裡是一座孤島,懸浮在繁華浮世中。
傷口不疼的時候,她欠起身子,細細打量著這間小屋,眼神是她伸長的手指,緩緩地輕撫著陳設擺件,蘭花盈室,書卷滿櫃,一派清新素雅,與含露妖嬈美豔的外表大有出入。人言道,面由心生,起居擺設也是主人心性所現,葉蘭對含露更生疑惑了。含露日會也會,帶著一般姑娘們與鸞傾城的,其他世家的,甚至是逍遙堂的男人們廝混在一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據說,都是些當權派。在那虛情假意的底色裡,含露總是獨醒的人,與他們周旋,與他們進行著摸不清,道不明的交易。她當真醉了,酣暢淋漓的來一曲,勾魂的眼睛裡猛然會閃過一絲睿智,清澈澄淨。
葉蘭莫名覺得,這紅塵女子精巧計算的、周密籌謀的,皆與荊南蘇穆有關。葉蘭心裡微微一怵,千迴百轉的思量,又繞到他身上。
過了晌午,含露小憩一片寂靜,含露昨日收了某世家權貴的金葉子,想必大醉一場,還在某個雅間內昏睡。
葉蘭獨自倚在床邊,傷口又絲絲作痛,有點落寞。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外面的日光霸道地闖進來,刺入她的眼,一片昏黃,過了一陣,才在白亮之中看到一個人影。
是蘇穆,手裡端著一碗粥。
葉蘭有點侷促,往後靠了靠。
“你好些了嗎?”
“沒事了。”
蘇穆將手中的粥放在床邊的小案上。
他側立一旁,有點無措。“有樣東西要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
他伸手入懷,掏出了一隻肚兜。
一朵蘭花繡在中央。是她的小衣!
“當日魯莽,拿了葉子爺的……”他僵著手腳,滿面尷尬。
葉蘭大驚,胸口一陣虛空,覺得自己赤裸裸暴露在烈陽之下。
她一把拽住了小衣,攥在懷中。
這一件,是貼身之物,如今,輾轉著從他懷裡掏出來,算作什麼?肌膚之親?
他仍站在那裡,見葉蘭緊攥著肚兜,以為是相思之情,微微一笑,“想必是你心儀姑娘之物,好生收著吧。”
“你別瞎想,我可不是什麼登徒子!”
葉蘭又氣又惱,手裡的小衣被他沾染了,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一團莫名的火由心裡一路燒上來,燒紅了她的脖頸,也燒熱了她的臉。
她羞惱難耐,索性躲起來,
“我要回去了。”
急急地從雕花大床上下來,鞋子也顧不得穿。動得太急了,牽動了傷口,下意識地哼了一聲,身體不爭氣地軟下來。
蘇穆一把拽住葉蘭,“別亂動,本君都言語了……當日,錯把你當成了採花賊,誤會你了……”
一城之主,世家掌權人,桀驁不馴的男人,一時間,為了她,成了個犯錯的孩子。
葉蘭進退維谷。
蘇穆習慣性地粗了蹙眉,命令於她,“別亂動。給本君在床上好好歇下,外面風聲甚緊,你哪都去不了,我知道,你擔憂那幫小兄弟,我已經派辰星去檢視,無人涉險。”
她知道這通脾氣發的沒有道理,偃旗息鼓,被蘇穆攙扶著靠在床上。
他見葉蘭滿臉不悅,以為是自己的強權侵犯了她,語氣軟下來,“吃東西吧。逸花樓的招牌木樨燕窩羹。”
白朦朦的羹粥,當中央,點著幾顆殷紅的枸杞,如同白雪地上的紅梅落英,意境清雅,遞到葉蘭的面前。
葉蘭決然地要拒絕,抬手,牽動了傷口,疼了一下。她忍著沒將呻吟吐出來。她不要在他面前示弱。
“我不餓。”眼神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