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有的奇異的氣味,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像個孩子,一個孤獨的傻孩子。
蘇穆頓覺萬事成空……
他轉身,將劍插回劍鞘之中。
一個沉沉的聲音從背後想起,“荊南的孩子果然宅心仁厚,懇放過我這個老頭子。”
皇甫規望向蘇穆,眼中不復混沌,清明無比,能將人看得通透,一點也不像已近暮年的老人。
蘇穆驚覺,“你沒有瘋癲?”
蘇穆但覺心口猝然一痛,前仇舊恨翻湧而來,手上握著的劍不覺逼近了幾寸,咬牙切齒道:“當真,是你殺了我夢姑姑!”
“荊南夢是我殺的。”皇甫規看著他,目中毫無懼色,坦然地問。
“老堂主能裝瘋賣傻十數載,果然是居心叵測,心懷城府。”
皇甫規苦笑:“人心叵測,慾壑難填,這世間,不痴不傻之輩又有幾人?”
“既是如此,姑姑的仇,不得不報。”蘇穆擲地有聲道。
蘇穆再次拔劍。
“那殺了我呢?你又當如何?”皇甫規將抵在胸口的長劍以手指推了推,一面這樣問蘇穆。
蘇穆一愣,自然道:“大仇得報,則退回鸞傾城,助我鸞傾城的百姓得以生息。”
“你世家土地上的百姓安居樂業,你有否想過,我死了,逍遙堂便會陷入動盪之中,到時候天下百姓又該如何自處?你有想過那些人麼?”
蘇穆一時沉默,遲疑地看著他,暫未說話。
皇甫規款款繼續:“何人坐擁逍遙堂,何許世家權傾天下,並不緊要,關鍵在於,他是否能一統天下,有威震八方的聲名,與外王內聖的慈悲之心,均衡牽制各世家的力量,讓他們只圖安居樂業,不謀萬世霸業,只有如此,天下百姓才可得太平。至於家仇私恨,兒女情長。”
皇甫規抬眸看了蘇穆一眼,冷靜道,“在這如同滾滾大江的形勢中,如塵埃,似滄海一粟,不足道也。大丈夫,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只可惜,老夫幽閉祠堂這些年,才悟出這些道理。”
蘇穆喃喃自語:“為萬世開太平……”
“正是。”皇甫規點頭,用方才手中的棗核,赫然呈現兩個大字:大同。
“天下大同,方可免去世家紛爭,戰火荼毒百姓。請你助我救我孫巍鳴。”皇甫規整衣正容,正色道。
蘇穆的目光從大同二字緩緩移到他臉上,當年叱吒悠然河南北的梟雄臉上老態畢露,丘壑縱橫,頭髮花白,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正以懇求的姿態望著自己,語氣中不無託付之意:“請答應我這個要求,這是使黎民免於災禍的唯一辦法。”
皇甫規跪地。
蘇穆漠然不語,手腕一轉,那劍便橫空滑過,砍向皇甫規,皇甫規閉上眼,靜候著死亡來臨,許久不見痛意,他睜眼,看著一縷白髮從他面前飄落。蘇穆收劍回鞘,冷聲道:“皇甫虧欠荊南的,落髮為止!我換你兩命!”
皇甫規眼睛頓時一亮,道:“是個好男兒。”
蘇穆環顧左右,取了壁上一支正在燃燒的蠟燭,投向祠堂內滿架的書牆之上,火舌舔舐著書冊,火勢越來越大,通紅的火焰印在蘇穆眸中,無聲躍動。
“還有一件事……”皇甫規看向蘇穆,眼中意外多了些慈愛之意,他說,“需要你幫我……”
自那日荊南依別了巍鳴,日日相思,想起當日命飛塵放置在葉蘭身邊的小玩偶,歡歡喜喜地喚了飛塵來,命他教自己口訣。飛塵端來一盆水,將自己的血滴在水中,口中唸唸有詞,沒一會,那水盆中便如同小玩偶的眼神,透露出葉蘭處的景緻。荊南依興奮不已,操控那小玩偶日日觀察巍鳴,方知巍鳴大病,為他痛哭了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