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多少王朝,開世之元勳,創世之先祖,皆是兵戈鐵馬中來,血海白骨中行,哪一個王者手不沾血,口不含冤?只有如此,才能站在那萬眾敬仰之地,手握威震四野之刃,而後,才能盼到蘇穆君嚮往的禮樂之邦,太平盛世。未有能號令天下的權柄,安有能廣施仁政的疆土?”
“你又錯了。”蘇穆直接挑明,“如此暴虐得天下者,胸中唯有私利,何以再施仁政?不過是道貌岸然,粉飾太平罷了。蘇穆求的太平是天下人的太平,而非我荊南蘇穆一人執掌的太平。只要有仁者為之,蘇穆肝腦塗地,追隨效忠,不圖如此聲名。天下不是我荊南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含露不甘!”她含淚高聲道,“含露惟願那蕩平天下之人就是蘇穆君,也只能是蘇穆君!”
蘇穆再次嘆息:“娘子一世聰慧,怎在此時如此荒唐?”
含露掩面痛哭,這一幕看得巍鳴也動容,或許她不會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臣子,可是對蘇穆而言,她絕對是足夠忠心的謀臣,她的一生只為一個目的奔走,那就是蘇穆的君王之路,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再無其他意義。
可這世間最難的是一廂情願。
含露舉袖拭淚,雙眼微紅:“含露沒有蘇穆君的海闊胸襟,讓賢讓德,捨得這天下權柄。因在含露心中,蘇穆君便是那盛世王者,是君領天下的創世明主。含露雖為青樓女子,卻讀書追古,一心想效仿先賢名相,輔佐一方明君,經天緯地,開萬世太平。跟隨蘇穆君十五年了,十五個春秋,含露未有兒女情長,未有輕歌曼舞,只有此心願,唯有此心願……如今,蘇穆君卻要放棄了,含露何去何從?荊南十五年的臥薪嚐膽,忍辱負重,又負於何處?含露生而為人,只為荊南復興,十五載年華,從未有一絲懈怠,今時今日,君上卻將含露畢生之心願棄之若履!含露這些年的心血,付之東流!荊南舍我,我之何從!”
蘇穆閉眼,朝含露揮袖。他無法承受她的野心,也不忍目睹她的眼淚,背對著她說:“娘子的一片衷心,蘇穆怕是承擔不起了,本君不殺你,你走吧。”
含露不再多爭,含淚領命,俯身三拜,一拜一言:“含露拜別。一願君上安康,二願荊南昌盛,三願……三願君心得償,仁德滿天下……”最後她略有停頓,似期待著他的稍許回應,而他背身對她,再未言語,直至她離開之前,他都沒有回頭看她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