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鳴雙眉本能地一簇,側頭避開。蘇穆知荊南依心性單純,並無惡意,但這樣堂而皇之,也令他尷尬不已。
荊南依從神情當中覺出這二人的不自在,一時也有些訕訕,偷偷看了一眼巍鳴,小小聲地說:“既是跟我長兄在一塊,那依依,依依就先回去等你了……”
躊躇片刻也不見巍鳴有任何挽留的意思,荊南依心頭一灰,只是自尊心作祟,不肯讓人看出端倪來,強笑著轉身離開。蘇穆望向荊南依形影單隻的背影,嘆了口氣:“她也是可憐,家父家母過世得早,依依孤苦無依,唯有我這個不能時時相伴的長兄。稀世珍寶,貴冠華服,能尋來的寶貝,我都給她,然而,我深知,這冷冰冰的物件,豈能補償依依無人疼惜的缺憾?她吵嚷也好,哭鬧也罷,要的無非是旁人的一點溫存。”轉頭深看巍鳴一眼,蘇穆懇切繼續道:“你雖不愛她,也請,不要太冷了她的心。她真心所求,這輩子也怕遂不了意了。”
巍鳴不置可否:“等她想通了,我就放她走,讓你帶她回鸞傾城去,做那個無法無天的郡主!”
蘇穆搖頭,黯然道:“只怕,依依是個銅核桃,忘了回頭的路。”
苦海扶著荊南依小心翼翼回到住處,扶她到桌邊坐下,這時有侍女前來送藥,飛塵取來正打算為她換腳上的傷藥,荊南依惱怒地縮回腳,忿忿道:“都去掉,去掉,這個模樣,仿若被綁了手腳的大閘蟹,如何示人?誰還相信巍鳴君娶了天下第一美人。舌頭長的,還不知怎麼說。”
飛塵被她踹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苦口婆心勸她:“我的小姐姐誒,都傷著了,就好好上藥,別再出門了。”
荊南依說什麼都不依,掙扎著要下地:“民間傳聞,新婚燕爾的首月,要與夫君日日相守,方能情繫三生。這幾日,才見夫君了了幾面……我要補上才好。”
這時傅昊郗從外走近,二人聞聲回頭,同時行禮:“塢主。”
荊南依這才注意到他的出現,目光短暫地在他身上一繞,就又迅速收回,殊不知這一眼卻看得傅昊郗心猿意馬,神態霎那溫柔。
那一夜,歷歷在目。
荊南依卻不然,她語氣始終冷淡,如對陌生人一般:“你去哪了?拋下我不管不顧,不怕本郡主一道詔令,趕你出逍遙堂去,讓你終老於無常塢的爛草棚子裡。”
傅昊郗一笑,只覺她嗔痴怒罵,無一不可愛動人:“當了逍遙堂的女主人,便要割袍斷義,不理舊友了?”說話間傅昊郗這才注意到她受傷的手,頓時惱怒不已,轉頭怒視苦海飛塵二僕:“你們兩個是不想活了。怎麼護的她?”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飛塵磕磕絆絆地解釋說:“塢主,塢主,不關我倆的事,是……是……”邊說還邊偷眼望了望荊南依,觸到她冷冰冰的目光,當下噤聲不敢往下說。傅昊郗心知肚明,所有的異樣不甘都化作此刻無奈的嘆息,他俯身彎腰,奪過苦海手中的鞋子,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纖細雙足,打算幫她穿上,不意碰到了她的痛處,就聽荊南依誒喲了一聲,伏在傅昊郗的肩膀上。傅昊郗心裡怦然一動,捏住荊南依的小手竟然有些放不開,牽她到眼前,柔聲道:“他若待你不好,不如跟我會無常塢去,我造一座金山金城,留你住在頂尖上,過逍遙日子。”
荊南依漠然掉頭,望向另一側鏡中自己如花容顏,舉世罕見,這樣的美貌理當匹配的是當時梟雄,豈是一個小小塢主膽敢肖想的。她麗容一沉,冷漠道:“胡說什麼?你是以荊南家臣的身份留在此處,逍遙堂的廟小,若你還要念些歪經,便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說罷一把拂開傅昊郗伸來的手,按在飛塵的肩上起身,倨傲道,“你走吧。”
傅昊郗心黯然一痛,深看她最後一眼,竟真的起身走了。飛塵一旁看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惹來無端的怒焰,察言觀色後小心翼翼地問:“小姐姐,飯點了,吃點什麼吧?”
荊南依氣走了傅昊郗,也不見得怎麼高興,懨懨重又坐下,低落道:“隨便吧。”
天漸漸暗了下來,血色的夕陽將庭院映照得分外悽豔,倦鳥歸巢,而故人卻渺無蹤影。侍女們魚貫出入擺放食物,荊南依坐在桌前等待巍鳴回來,只等到食物熱度漸失也不見他出現,她坐在黑暗中,神情也隨著西沉的落日一點點黯淡下來。飛塵悄聲上前,為她點燈,只聽見黑暗中她疲倦的聲音:“不用了。別掌燈了。反正就我一個人,坐一會兒,眼睛就亮了,什麼都看得到。”
飛塵替她十分惋惜:“小姐姐,眼睛哪裡還亮得起來?那時候,剛見到你,兩隻眼珠子,像是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