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說得很客氣。
時青尋卻微微一怔。
混天綾有器靈,她最清楚感受過,但這條柔軟紅綾在她手中一向是溫順的。
經仙侍們如此一說,她回想起了半晌前,她將紅綾交到小仙子手裡,紅綾的確躁動了一瞬,又被她摸著摸著安撫下來。
因為瑤池到雲樓宮不遠,時青尋沒多心,畢竟也沒掀起什麼波瀾。
仙侍們緊盯著她手中老實不動的混天綾,估計心裡也震驚,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們什麼也沒問。
時青尋點頭:“那便屆時再說吧。”
雖然折返兩次送混天綾的事很像是哪吒故意不收,但意外的,時青尋心裡很平靜。
再回去瑤池的路上,她聽到有兩個小孩兒神仙在議論八卦。
“聽說了麼?奎木狼下凡去了,好像是為了披香殿的一個小仙子。”
“既是為了仙子,為何又要下凡去?”
“你笨死了。”那神仙壓低聲音道,“自是一同思凡私奔去也。”
時青尋的腳步微頓。
從她的角度看去,廊橋的樹蔭擋下了人影,聊天的究竟是哪兩個神仙她看不清。不過就算看清了,天庭神仙眾多,她也不一定認識。
她在原地聽了一會兒,見他們只是單純八卦,沒有要去舉報奎木狼的意思,於是也沒有多說。
奎木狼下凡,意味著月曇也會下凡了。
如此一想,時青尋心情有了些微妙的複雜。
原來在她日復一日無聊的社畜生活中,小時候曾最愛的、最精彩的西行取經大戲已經要開始了。
可惜她長大了,竟是連留心都沒有那麼留心。
她有點沉默地回了瑤池。
而瑤池中,一位不速之客正在等她——
“果真是你。”
高大雄偉的天王,渾身披掛穿甲,盔甲上鑲嵌寶石,華貴異常,神威難擬。
其實也不用別的形容,就單他右手擎塔的模樣,時青尋就一眼認出了他——託塔李天王李靖,哪吒的父親。
微一遲疑,時青尋行了一禮,“參見託塔李天王。”
李天王沒搭理她,也就是壓根沒正眼看她行的禮,只是冷笑一聲,“我道誰能有此狐媚能耐,能讓我那不孝子坐立難安,連玉帝法令都罔顧了。”
哪吒不出西蓮苑,玉帝拿他也沒轍。
時青尋猜想,李靖這是來找個背鍋俠興師問罪了。
“——果真是你。”他又重複了一遍,仍是沒正眼瞧她,只施捨般給了她一個餘光。
時青尋才不要當背鍋俠,又不是她指使哪吒閉門不出的。
時青尋:“李天王,您眼睛抽筋了?”
“你——”
“您在嘀咕說誰呢?沒聽明白什麼狐媚子的,誰狐媚子了?我看看。”時青尋順著他看的方向看去,“您看的這個方向是……”
哦吼,王母的寢宮。
“天王,您……”時青尋佯裝震驚,“您謹言慎行啊,對娘娘說此等話,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李天王氣炸了,他整張臉都黑了,忽然怒喝一聲:“時青尋,你好大的膽子!”
時青尋一頓,他竟然連她名字都曉得。
“你以為成了神仙,就能在本天王面前囂張?”這回,他將視線落到她身上了,“若不是那不孝子將你救回來,你如今便是腐骨爛泥罷了。畢竟你原本就只是個低賤的凡人之軀。”
時青尋眉眼冷了下來。
其實,從最初她說話就沒太客氣,因為看得出來李靖是來存心找事的。
即使他是哪吒的父親,可她自小聽到的那些傳說故事,無論封神、還是西遊,裡面刻畫的李靖父親形象都一般般,讓她沒什麼好感。
這位父親對孩子談不上寬容,不好說他到底是不是個嚴父,但他肯定不是慈父。
她在這個世界所認識的哪吒,也從來未提過自己的這位父親,看得出確實關係不好。
“天王。”時青尋忍了又忍,沉下氣,“仙道貴生,萬物皆為自然而生,不平等相待,還去分貴賤,如此怎堪為仙之理呢?”
在心裡翻譯成人話就是:你有病吧你說這話,配當個神仙嗎?
“如今西行取經也在眼前,西方佛老也道‘眾生平等,慈悲為懷’,著取經人普渡東土大唐。”她道,“天王卻看不起凡人,今日還好是小仙在此,若有什麼有心人聽去,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