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向背、塵埃落定,如風吹散愛恨情仇過眼煙雲,李精樹死於某一年秋天,我不在家,我正在城裡上高中。
時間移錯,影子重疊,我最匱乏的是讀書,找不到書,即使找到,也不能通宵達旦隨心所欲去讀,白天不夠,夜晚填補,油燈經常被收走,我和我父親憨二李建木沒少衝突,甚至很長時間,我都不去理會他,他無情剝奪了我讀書的權利,書通三江達四海,長智慧彌不足,我陶醉在這有限的空間裡,旁若無人醉了,我的思想在無邊的深夜裡,隨風跌落,跟雨萌芽,靈性的光芒,在漆黑的深夜,一如幽靈,帶著閃爍的藍光,如同螢火蟲在遊蕩,象泉,一股清泉,在心底暗流湧動:我要寫書!我要成為作家!這個美夢一經落地就生了根,根深蒂固如同久治不愈的病痛折磨我幾十年,不屑生活,不屑婚姻,不諳世故,遊走在個人臆想的世界裡。
命運不濟,才華不夠,至今在這條路上一窮二白,象沉痾,漫過皮肉,深入骨髓,不死不休,如此執著,象愚公,挖山不止,感過天,動過地,於事無補修行,被人恥笑:空有智慧,江郎才盡!郝慧離我遠去,去沾煙火,是明智的選擇,要不然,秦氏就是她的影子,帶病上班,一邊嘮騷不止,一邊奮鬥不止,我自始至終沒能象那些男人一樣,賣盡力氣,象牲口一樣使喚自己,做了房奴車奴,我清高站在岸上,一汪清水照著我日漸蒼老的身影,嘆息一聲,學夫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夫復何求?
一場突然而來的酒,燒了李建松的心,一場有預謀的安排,讓能說會道的李建松淪落成泥碾作塵,十七歲的李淑華接受父命,遠嫁到外省一個窮得比我們這兒還窮的叫團城的地方,而且對方有些十不全,總覺得大腦少根筋,樣子也普通掉渣,且年齡有些偏大,李淑華哭得死去活來,她不願意去那麼遠的地方,在她的心目中,曾經有過愛人的影子,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大她許多歲的田家興,這是許多人始料不及的,由於羞澀,由於無助,她總是磨磨蹭蹭,遠遠地,象鷹一樣關注著他,懷春的日子裡,無數次夢見田家興摟著她,把她剝光,讓她欲死欲仙,這會兒她哭得稀哩嘩啦,為自己悲哀的命運,李建松酒醒之後,深深自責過:但男人吐口唾沫就是一行行走的釘子,它要書寫未來的快意恩仇,人高馬大的朱九紅倒是罵過他,可是罵歸罵,行歸行,男人有張朝外的給人看的臉,女兒雖是她生的,懷胎十月,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疼疼,就要遠嫁團城,團城不是城,是個大隊,曾經歷史也許有過城,但早已經灰飛煙滅,純粹窮山惡水之地,沒有山的高聳,只有丘陵如蛇而趴,又是土裡刨命的營生,母子倆抱頭痛哭兩天,夫命難為,父命難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