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曹真善事件如同暴風驟雨,很快席捲鍾吾縣,甚至連遠在鄉下勞教的孫東洋,都為之一顫: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曹真善本人他是見過的,並且親臨後槽坊品過鍾吾第一釀,說實話,決不白給,連鍾吾白酒都稍遜風騷,這不能不讓人歎為觀止,作為曹家傳人,到此失傳的不止是手業,而是一份難得人間佳釀。
我祖父李精妙每每談及此事,必嘆氣必唏噓。
當時魯延年就在我祖父家,聽說曹真善運回來,他們和千萬人一樣,懷著對宗師的崇敬之情,自發前往曹家,一時間曹家門庭若市,認得和不認得紛紛前往。
曹氏死後,人們再次前往焚紙扣首,這是怎樣恩惠,讓這麼多人,有些人就是衝酒的名號,從很遠的地方而來,不為一酒,只為一名,阮靈華哭啞了嗓子,曹圓媛、曹長風已經癱了,木木如愣,孔桂珍和曹真寶這些沐浴在大哥的恩惠裡,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他們是怎樣的悲傷?曹真寶淚如雨下,卻堅持用顫抖的手,親自用狂草書寫挽幛、祭文,三木公社全員而上,縣上一應俱全,何纖雲長髮縞素,對於她的身份,不難猜測,但也僅此而矣。
哀樂繞樑,縞素飄飄,魂去來兮,哭音慟天,如同江水狂瀉,那個女人,那些童真的女孩,那些女人,恩而澤慧,慧及綿長,一方酒水醉一方人,一切盡在哭聲裡,古樂齊鳴,暴唳象憤怒跳動的水珠,男人捶胸頓足,逝者已矣,活者長嘆,在賈雲龍身後,沈冬秋披麻帶孝,長呼慟哭,一步三嘆,跪磕搗蒜,這是有心人的設計,一把鼻涕一行淚,在曹長風身後,站著一大幫憤青,手握長棒,就等著曹長風一聲令下,萬棒擊身,那淤塞的悲傷,就等那個一聲恫喝,沈冬秋看準了這架式,也準備捱打,只要不把他打死,留有一口殘氣,就阿彌託佛!
他一步步往前走,就象走向深淵,腳下滑,隨時準備跌倒,腳下深,斷崖式下墜。
曹長風和他那些義憤填膺的朋友,一步步上前,握棒的手,在震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彷彿世界靜止,靜得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哀樂人語戛然而止,一個躲閃,飄浮不定,另一群目光如箭,箭在弦上,拔箭弩張,衝突一觸即發。
“你要小心!”賈雲龍抹過沈冬秋,上前一步。
“拜!~”一聲喝斥。
賈雲龍跪下,磕頭焚香。
曹長風陪跪,身後跪倒一片,木棍聲參差不齊。
等賈雲龍起身,曹長風就呼一下站起來,舉起木棍,“給我將這混帳,打將出去!”
沈冬秋在那一刻,?了,順勢往下一躺,“曹大老闆,你在天有靈,就把我收了吧?”他這一招,分明有人背後指點,“我原本以為他是個膽小鬼,想不到他是個憤青,識人不淑,送了你一條性命,我把這條賤命還給你吧,雖抵不上你命,但我別無長物……”哭訴著,長跪著,狂扇著。
曹長風聽著噼哩叭啦掌聲,悲涼從心中而生,他竄上去就是幾腳,“你給我起來!你給我滾!”
“老天爺啊,這是要損我陰德,我想償命人家都不要啊,曹大掌櫃啊,你睜開眼看看,我沈冬秋是不是天地可誅……”沈冬秋像狗一樣,膝蓋當腳走路。
“你滾不滾?”曹長風目光帶刀,足以殺人,舉棍的手在空中震顫,“請你不要褻瀆我父親的英靈!賈大書記,請你把這隻癩皮狗牽走!”
“賈書記,借個光!”曹真寶雙眼紅腫,“你怎麼把他帶來了?這不是添堵嗎?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嗎?你沒有看到年輕人的陣仗?那是一座座活火山,隨時都可能噴發,如果是那樣:他的腦漿如屎塗地,天靈蓋會掛在幡上,你不想這樣吧?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曹真寶嗓子沙啞,痛失曹真善,是他一生灼痛:如喪考妣,如失雙臂。
“他死有餘辜!雖死不足以平恨,你就讓他宣洩一下吧!這些年他一直象打了雞血,目中無人,我也不能左其右,這個人已經不是當初你我認識的那個人了,葉志軍頭疼他不得了,卻沒能奈何他,更何況後來的我?能力不及葉的一半!”賈雲龍謙虛了,他撬動葉志軍是一步高棋,豈是草莽之人可比的?
曹長風像是拎起癩皮狗那樣,連拖加拽拎著往外走。
沈冬秋象瘋了一樣,跪著往裡爬,“曹老闆,你在天有靈,就發發慈悲吧,殺你非我本意,是怪我狗眼看人低:用錯了人,現如今你駕鶴西去,就讓我追隨你……”
“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站著死也不要跪著生?”人們這才發現:古淑華一身縞素,從外面進來,並踢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