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學金,她爸給的生活費,卻轉手退給了她,並要她不要苦了自己,暑假一定回來陪她。石小蘭聽人給她讀信,哭得唏哩嘩啦,那是苦澀年華里,從石頭縫一樣堅硬炸裂的縫隙中,滴出的一兩點幸福的汁,只可舔咂,不能吮吸,淺嘗輒止,兒女的幸福不可象挖礦,一銑又一銑,肆無忌憚,只可擷取一碗飲,過量會傷身傷心,對於父母的事,他們力主順其自然,如果有緣就再續,如果無緣就放生,活了別人,也就活了自己,通而透,不怕縫隙再小,陽光如劍射進來,空氣竄進來,潮溼和溫度蕩進來,只要那顆種子還能發芽,生命之樹就會再綠。
心不再寂寞,就活出無限滋味。
石小蘭找不到痛苦的根源,後來索性不想找,長久一個人在鄉下,過著無慾無求的生活,不是苦,不是澀,而是麻木,如果當時鄒慶雲返城,她象風一樣跟過去,或許一切都不同了,那時的鄒,脆弱得象一片玻璃,不用敲擊,不用撞擊,隨便碰一下,就碎得唏哩嘩啦,政治上的失意,愛情上的失落,人情上的冷暖,他就象蹦進院子裡的皮球,四處碰壁,他急於尋找安慰,可安慰離他遠去。
吳桂芝因為鄒慶雲,紅杏出了一次牆,枝還掛在牆上搖曳,林才威就拿她當破罐子,不是一摔了之,而是用尖酸刻薄的語言羞辱她,就象碎的花瓶,平時小心翼翼呵護,一旦有了破碎之聲,就象痰啐,就拿尿濺,“哈哈!看見沒有?聽到沒有?鄒慶雲已經完蛋了,免去副主任之職,沒有抓他坐牢,便宜他了,這隻騷公雞,就該被閹割或被槍斃,我就奇了怪?我林才威雖比不上那些鳳毛鱗角,但我這些年是一心一意對你,不嫌棄你是農村人,也不計較你沒有工作,我可以養活你,不就圖你這張臉長得好看,皮肉也不錯,雖說出身差點兒,我帶你出去,倍有面,可你是怎麼對待我的?給我弄頂綠帽子戴,你可以啊!你要是出牆牆外有更廣闊的天地,我也就罷了,他鄒慶雲是個什麼東西?一隻腳還踩在鄉下的泥土裡,是你很多年前,看一眼就夠的粗糙貨,就因為他幹個破主任,而且還是不值錢的副的,你就稀罕成他媽這樣,你讓我情何以堪?”
“哭!你就知道哭!你這種水性楊花的人,還有臉哭?你的皮肉髒成那樣,我還留你作甚?”
“我求求你,別趕我走,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吳桂芝又腿一軟,當真就跪下了,“我當時因為喝了酒,把他當成了你!所以就……”
“你放屁!虧你說得出口?你打算怎麼了結此事?”林才威拍了一下桌子。
“我……我改!”
“哄鬼呢!反正我不能留你!”
“我跟你這麼多年,孩子都生了,你總要給我個說法!”
“倒打一耙是不是?是你自己推了下棋磨,怪得了誰?我要是你,卷吧卷吧,打個小包,悄不驚聲我就走了,這樣死乞白咧,有意思嗎?一個字:滾!”林才威指著門外。
“姓林的,別欺人太甚!”
前幾天還是沙土橫飛的地塊,這兩天上面不見斷來水,幾乎所有狼煙四起的地塊,都被水泡上了,拔秧栽稻,是重中之重,男人整地,泥牛一樣在地裡陷,拖板拖,鐵銑扔,即使是壯如公牛的男人,到了晚上,累得跟孫子似的,有時癱那兒就睡著了,女人彎腰弓背插秧,年齡稍長些的人拔秧運秧,田埂被水泡得稀爛,一踩一刺滑,輕都趔趄,重者栽入爛泥裡,除了那些堅固的老硬,其他的全部要拎秧,或是豁出去了,用連泥加泥水的布兜扛,不少人趴在泥水裡,一時起不來,一年一度的浩劫,至此達到頂峰,在土地裡刨食,遠不如一隻雞,我的父輩和我是兩茬人,那個苦,是刻骨銘心的.
林蘭香出了個醜,是不經意的,當時她正高高挽起褲腿,在插秧,冷不丁大姨媽就來了,她渾然不覺,當時李宜忠就在她身後大路上,不足一百米,別人忙得如同孝子賢孫,他是風朝哪兒臉朝哪兒,林蘭香圓滾滾屁股上,有朵尷尬之朵正在他的目光下開放,伸展炸裂,他象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然後,站到水田邊,旁若無人招手,“二大娘,趕麻(馬上)上來,我找你有事!”
“甚事你說,我忙著呢!”林蘭香那時是不是全神貫注不得而知。
“不栽了,上來!”李宜忠並不是找茬。
“什麼事?”她扔了秧,怏怏不快,光著白嫩的腳丫走到地頭。
“還什麼事?你不知道呀!”
林蘭香搖搖頭。
“你的褲子開朵紅花,並且越開越大!你說你這女人,是不是憨?回家換了,二大爺真是沒用,這麼久也沒種出一棵樹或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