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聽到李精樹叫著小普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李建良哭得昏死過去,我恐懼了,小普這個我生命的剋星隕落了,象一顆流星,快如閃電急如雨,我頹廢坐那兒,我知道小普就睡在我家東屋後一條破席上,晚上我在母親懷中瑟縮發抖,多次夢見我和小普在戰鬥,不過總是我大敗而歸。
我父親是後半夜回來的,他參加掩埋小普整個過程,據我父親李大膽說:是他親手將小普放在小棺材裡的,並且蓋板釘釘,他和李建松抬的小棺材,一直送到新開的東西大渠以北的小槐樹之地,乘著夜色埋了,小普就象一縷有味的炊煙,飄蕩在我的記憶裡。
不久之後,我建輝大兮的大女兒因被推薦上省城上了大學,大隊宣傳隊敲鑼打鼓送我大姐李愛華,賈雲蒼開著破舊拖拉機,機頭上有朵紅綢綰成的大紅花,突突突老拖拉機象老爺車緩慢移動,李宜忠慷慨激昂的演講,令人動容,葉志軍自然不會放過這樣機會,賈雲龍原本是要推薦張金梁的,貧協主任就是不同意,加之劉子凡接到當權派魯延年電話,只能是李愛華,這人前背後的功夫,有些象中醫上的推拿,經過一翻周旋,塵埃落定!林蘭香扶著陳蘭英,陳哭了,這是女兒第一次出遠門,就象遠嫁,李建輝千叮嚀萬囑咐:到了給家裡寫信!李精妙更是淚流不止,李愛華爬上拖拉機,和親人揮手告別。
拖拉機拉人去搬運站,搬運站負責把人送到縣政府,從那裡上省上來的汽車。
季節輪換,人間的悲喜劇交加。
雨後的太陽依舊明亮,一日午後,我閒得難受,太陽還在西樹梢上掛著,李瑞芹來找我割豬菜,我是資質平庸的人,在這方面稍差,經常接受李瑞芹的恩惠,她是割得又多又嫩,時常抓幾把接濟我,我欣然接受,且不用感謝,我相貌平庸,憑啥受到她的青睞?細一析,是學習上那一絲長處,也或許是寫文章上獨樹的那一幟,我們按照商量的方向,向北湖進發,離家一千米之外,是新建的送水渠,東西守恆,連線著更北方的賈家溝,大渠上有座獨木橋,橋頭有幾棵柳樹,我們剛登上大堤,就看見李精樹,他不僅頹廢,更象是殘了,穿著一條自家做的白布染就的大腰褲子,青布短袖衫,褲腿高高捲起,拄著柺棍,這根自然彎曲的柺棍,曾經不止一次敲打在我頭上,特別是跟小普有了分爭之後,更是如此,他不走獨木橋,而是涉水過河,到了河邊,除了剔剔牙、黑結草、糞混秧還有許多剪剪鼓。
“他做甚?”李瑞芹看一眼哆哆縮縮在水中的李精樹,問我。
“還能作甚?別人祭祖他祭孫唄!小普可是他心頭肉,可惜了,這塊肉從心頭掉地上,不僅臭了,還爛了!我們催他一下?”我拾起小半塊碎瓦。
“可以!”
咕咚一聲,碎瓦片落在他身後水裡,濺了他一身水。
“你扔得真準!”
“那是!咱是練家子!”我象自鳴鐘一樣自鳴得意,“不是跟你吹,一扔一個準!”
“吹!要不再試一個?”
“狗日的小黑子,你要幹啥?不怕我一柺杖敲碎你腦袋?”李精樹在水裡,張狂得像只關在籠子裡蒼老野獸,半天才看見我,用柺棍指著我,罵著我,“你就不是人養的!”
“咱再試一個?”我舌頭在腮裡舔著,拿另一聲磚頭,順手就扔,象手榴彈,在李精樹身邊炸出水花,濺他一臉,“走著!”
我和李瑞芹割完豬菜,她照例抓幾把給我,我接受,並不用感謝。
“歇會兒,再去家?”她提議。
“可以!”那是一條陽河的坡面,陽光跌落在那裡,她放下籃頭,丟開鐮刀,坐在地上,雙手後撐地面,左腿壓在右腿上,在搖晃,那是情竇初開,象風催著花骨朵,“你坐過來嗎?”山包一樣的雙乳就斜斜如山坡聳在那兒,搖來晃去,像床。
我坐在她旁邊,聞到一股香,我吸吸鼻子,多像小滿前後,麥地裡飄出來的香,我突然沒頭沒腦說一句,“你臉盤子真白!”
“說啥混話?”
我無語看著遠方,花是帶著露水微微裂開,一隙之縫,蟲子爬不進去,蜂鑽不進去,處子之香,在搖曳裡迷蕩,微醉不分。
“還有呢?”她期盼著我說出更多肉麻的麻麻的話。
我那時手足無措,哪裡還能從嘴裡蹦出字,六神都無主,她早熟我晚熟,哪裡懂得女人之玄妙,且年長於我,心在那一刻被鼓裂,灑水而漏。
《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就象是號角,吹響了混亂的前奏,當我顫顫威威、搖搖晃晃可以以人的模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