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啥?一驚一乍?嚇得我……”所言不虛,一個泥人掉地上,腿摔折了,“你呀,跟鬼學走路,就是要嚇掉人魂,又幹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你招惹我幹啥?”他重新拾起泥人和泥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你就這樣看廢你自己?”
“活著都是奢求,哪敢有非分之想?尚且養不活自己,怎能養家?你還是逃了吧?把命運搭錯車,世上沒有後悔藥,多少人腸子青了,何必苦苦相逼?”
“難道你不想?”程蓮歪著頭逗他。
“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人食五穀雜糧,有七情六慾,乃人生之常態,可我的生命寄靠閻王爺哪兒,能活多久,天知道?還奢求什麼男歡女愛?過界了,老天爺一生氣,就收了我,那個‘她’怎麼辦?”他按照自己想法,又把泥人腿安上,往那兒一靠,搓兩下手,“你這一生珍貴,切不可因一念之差浪費!”
“你真這樣想?”程蓮的頭還在歪著,“如果有人偏要浪費呢?”
“那這個人就是傻子!”
“把手洗了,把這坨面捏一下,捏好了就有人當傻子了,心甘情願的!”
李子國怔了一下,搖著座車,去盆跟洗手,洗完擦一下,搖回來,捏麵人,傾其所有,心靈且手巧,捏了個烏髮披肩的女孩,那是細長指甲刮出來的,“送你了!”
“是你心中的那個‘她’?”
“算是!”
程蓮幸福地嫁了,因為一個麵人,她跳進了坑裡,在別人看來是那樣,在她的眼中:那不是坑,是福窩。
古淑華窩在家裡,有時哼著歌,看似幸福,卻支起耳朵聽,分辨哪種聲音來自後槽坊,嚴道寬離得不遠,卻不願意過來好言相勸,她知道古淑華的性子,有時候油鹽不進,彈弓打豆粒,只會彈,只會崩,打不進去,心縫太窄,釉面光澤,一擦就滑,落不到心裡,只象陀螺,在地上繞圈圈。
嚴道寬撇開伴了她一生糟老頭子古達,偏喜歡和隔輩的孫子孫女逗樂,古達生氣,她卻嘴一撇,“你想禍害我一生?餘生留給我自己不行?你那熊樣,當初眼瞎了,還屁顛屁顛給你生一堆孩子,老了老了,腸子都青了,悔之不及,悔不該當初,我這麼精明的人,自詡人精,咋就鑽你套中了,哎~~!”
“偷著樂吧,以你的性子,還不得一個人光著?我收了你,你就感恩戴德吧!”古達笑得鬍子亂顫。
古淑華隔不太遠,可以相望,就是不願意過去,西瓜皮對著啃,滋味就在縫裡,因人而異,別人的幸福可以感染,不能傳染,想想酈至年,酸水泛上來,大上海的公子哥式的人物,風流倜儻,把持不住,雖任信他,卻不敢把自己交給她,她的斑點,一次燃燒的激情,留下一棵幼芽,古鈴忤在那兒,是橫隔,每每走過,都想越過,臨界恐懼,錯失良機。
她外表風風火火,內心終是糾結,心猿意馬,讓本屬於劣勢的阮靈華捷足先登,晾了她一下,因為酒,借酒消愁,失足跌入那個布的坑裡,悔之晚矣,她一錯再錯,無法補錯,失了前進又失了後退的機遇,所以現在只能掛著,如果不是好強,解放前可以嫁入曹家,與阮氏平分秋色,但不如其意,斷了其心,一搖晃,古鈴長大了,她長老了,心還是那顆心,卻有了退縮的想法,一個人帶個孩子,小樹會發芽,小孩會長大,終有一天,嫁為人妻,她將如何解脫?她後怕隱忍,心就裂開,裡面長草,要荒要廢,聽之任之。
一個人思前想後,淚水落枕,枕溼意爛,雞毛就掉落一地。
嚴道寬雖罵老頭,時不時提著走,但女兒長吁短嘆象現在藍芽一樣,隔空傳聲,她的苦,她的累,心累,嚴氏都知道,草率了可以隨便找一個人,拿她當寶,卻走不進她心裡,正是這份執著,讓她苦撐慢挨,虛渡了光陰,有花堪折不忍折,只能空枝留嘆息,任何外人,這個人無論怎樣努力,走不進女兒心裡,只能遊離添亂,寧願單著,也不節外生枝,枝枝杈杈又會更加分神,所以世生怪相:女人寧願單著,也不湊合,21世紀,光棍有了男女分界,以前但凡棍,皆是命賤的男人,現在卻是高貴的才華橫溢的女人加入進來,光著成為一種時尚:寧缺毋濫。
古淑華美好年華卻不曾有的事,她開了先河,作為後輩,我是見過古淑華的,她飄逸,她玉樹臨風,我曾試圖用現當代觀念解釋她的獨與她的立,但我說服不了自己,文革中,酈至年作為屢教不改的投機倒把分子,被大無畏戰鬥隊折磨至死,噩耗傳來,古淑華沒有一滴淚,卻沉默良久,從那以後,就很少看到她:習武優雅,率真為人,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