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華年界五十,雖有老婆孩子,可是一幫文不能安幫、武不能定國的丫頭片子,膝下淒涼,且苦澀難嚥,隨著女兒們一天天長大,跟花似的,恐懼心理日益加大,三個女兒不可謂不多,但臨嫁的步子越來越近,遲早一個不剩,自己的女兒,替別人養的媳婦。
張偉英雖象牲口,但卻有三個兒子,一個個完全與張偉英不一樣,最原始的妒忌心理在膨脹:憑啥嘞?張金梁後來在張偉華教育下,不斷雄起,晚年的張偉華在女兒一個個嫁了以後,腿廢了,不能走,只能拄著柺杖挪的時候,張金梁視其為父,那時,他懂得在人生幾個關鍵的地方,如果沒有張偉華的力挺,他會遁作泥土化為沙,那時張偉英早已經七竅流血而死,讓他感到羞恥的是:六十七時,死在他母親身上,縱慾而死,想一想,張金梁還要罵一句:畜生!但如果不是畜生,他來不到這個世界上:知其恥,必感其恩!
張偉華慌慌張張,並且撞在門框上,他幾乎是小跑著去騎腳踏車,在散淡的陽光裡,不顧一路顛簸,直奔吳窪子而去,風馳電掣,揮汗如雨,當他見到張金梁還在空無一人宣傳隊屋裡,對著一面塗著釉的大玻璃梳頭時,“你準備上哪兒?”
“當然是回家,你怎麼來啦?”心不在焉丟開梳子,“這會兒……”
“難道沒有人約你?”張偉華有些奇怪。
“沒有!怎麼啦?”
“我告訴你:殷水芹碰不得,誰碰誰倒黴!”張偉華洞悉人情世故,敲響警告鈴。
“誰是殷水芹?”張金梁心在哆嗦。
“我們供銷社那位。”
“噢!她老了,老成那樣,還能掀起一丈二尺高的浪?”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二爺,你有事?如果沒事,我要回家了!”
“我跟你說:招惹她的人,沒有好下場!”張偉華幾乎聲嘶力竭。
“想哪兒去了!一起走嗎?”張金梁風輕雲淡的樣子。
花開就是為了招惹狂蜂浪蝶,不久之後,供銷社有人明明知道這是一口溫柔的陷阱,還是情不自禁掉進去,那個人被押上車的時候,殷水芹聲淚俱下控訴那個人:說是被強姦了!被五花大綁的人,憤恨看她一眼,百口莫辯,罵了一句,“水性楊花的東西,你真無恥!”啐了一口唾液在她好看的臉上,張金梁擠夾於人縫之中,目睹了這一切,他那時何嘗不慶幸?張偉華的高瞻遠矚,令他佩服。
名聲臭的女人,可以用歲月之水一次次洗,洗過的女人,晾曬一下,如初如新,只是張金梁敬而遠之。
張桂梅站在柳樹下,冷颼颼的風,吹著光禿禿的枝,她哆嗦起來,冷,真的很冷,月牙兒如刀,鉤在半天,冷月殘月照出灰白,秋末初冬交割,馬上就要上河工,李建彬這個狗東西,竟然趁人不備,往她手裡硬塞一張紙條,象一團火,讓她全身痙攣,不能推,不能扔,否則一切就坐實了,眼神的交往已經遠遠不能滿足心靈的需求,必須大刀闊斧邁出這一步,這是強盜的邏輯,這是賊人的做法。但終生受益,女人有時害怕強盜,但更多時候喜歡強盜。
李建彬和李建木都是第一次上河工,這是李宜忠接任隊長之後,第一次這麼安排,他們是一夫當關,礙著李宜忠事了,必須把他們撅走,石川不好對付,就暫時放其一馬,劉長根幾次寫在紙上,又幾次劃掉,李宜忠拿捏不準這傢伙到底會他捅什麼漏子,所以很難決策,翻翻去年上河工的名單,那些老而熟的面孔,他太熟悉了,這些都是沒有背景、沒有能力的軟柿子,每個都可以隨便捏,宣佈名單時,李宜忠在人堆裡,竟然看看李建玉,李仍然坐著不動,周蔓枝還在納鞋底,林蘭香張張嘴,張金梁就坐主席臺,一邊記錄,一邊眼神掃著賈一茜,賈一茜躲躲閃閃,林蘭香突然反胃乾嘔起來,陳蘭英給她捶捶背,輕聲說,“你是不是有了?”“不知道!”她哪有生育經驗,“要是受涼多穿些!”陳蘭英摸摸她的襖,“你這也太單薄些,還有襖沒?沒有上我家拿一個!”“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