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七年,春寒料峭,枝頭還掛著兩三點未消的殘雪,新芽便已冒出了頭。
又過了一個好年,晉州城內人聲鼎沸,行人車馬絡繹不絕。
只有上了年紀的人還記得三十年前,北疆的彎刀架在大興的脖子上,先帝帶著寵妃倉皇南逃,江山搖搖欲墜。
若不是鎮國將軍半夜硬闖王帳,逼先帝親手縊死貴妃,出兵收復失地,便無大興今日安寧。
如今,僅僅過了二十幾年,卻無人再提起這位神勇將軍。
只記得新帝治下的一片歌舞昇平。
“你說,這是不是一件憾事?”女子坐在窗邊,撩開一小道縫,憂愁地看向窗外,喃喃自語。
女子面容姣好、身量纖細,一雙柳葉眉微微蹙起,看得人心尖兒都軟了。
“與我無關。”
傅清池頭也不抬,專心地備著手裡的藥,不時還回頭去看爐子上的藥煨好沒有。
麻頭子兩錢,錯角八錢……
“定金三十兩,事成之後,再給我五十兩,一共八十兩。”
她再報了一遍自己的價格,盤算著該留多少在自己手裡,留多少給孃親買藥。
孃親的年紀越來越大,需要的藥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名貴。
還好自己手藝高超,不愁銀錢。
女子沒有搭話,只是回頭看著傅清池,眼神悲哀。
“好了,喝了這碗藥,然後躺上來。”
傅清池“啪”地一聲放下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解開裝工具的布袋。
各式刀具在燭火下反著寒光,纖細的手指一一溫柔撫過,隨後挑起一把鋒利的小刀,澆上烈酒在火上一烤。
“嗞——”
刀刃頓時被燒得通紅。
傅清池眼睛都不抬一下,簡短地說:“這藥能催人入睡,換臉只需一個時辰,我辦事您放心。”
女子低低地應了一聲,仰頭喝下湯藥,躺在了床榻上,馬上昏睡過去。
傅清池探了探女子鼻息,又摸了摸女子脈搏,確認女子真的睡著,便準備開始換臉。
她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換臉師。
這天底下,總有不少人,或是犯了事,或是結了仇,想改頭換面逃避過去。
眼前這位女子只是個歌女,按常理來說,是怎麼也湊不夠請她動手的銀兩。
但傅清池從小跟著祖母行事,自己也操刀了五六年,早已學會不去追究客人的過去。
畢竟客人們到她這來,是為了獲得新生。
傅清池安靜地劃開女子薄如蟬翼的肌膚,全神貫注在自己的刀尖上。
女子身上的幽香淡雅而悠長,稍不注意就會忽略。
身後的窗戶也被人開啟一小條縫,一縷青煙徐徐飄入屋內。
傅清池漸漸有些困了,意識到這一點時,她恍然發覺不對,卻為時已晚。
後頸傳來一陣劇痛,她眼前一黑,緩緩向前倒去,手中的刀“咣啷”一聲掉在地上。
等傅清池再睜眼,是被門外的喧鬧聲吵醒,床上的女子早已不見蹤影。
“你,見過畫上的人嗎?!”
“大人我剛住進來,沒見過這女子。”
“你,見過沒有?!”
“見過見過,今早上來的,就在隔壁。”
還沒等傅秋池做出反應,一個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一腳踢開客棧的房門。
男人迅速地掃了一眼屋內,一眼就看見了從床上爬起,滿臉茫然的傅清池。
“是她,拿下!”
男人大手一揮,身後同樣穿黑衣的男人魚貫而入,抽出腰間的長刀。
雖沒搞清楚眼前的情形,傅清池卻知道絕對不能被眼前這些人抓住。
來者不善,快跑!
她一個魚躍,從床上跳到窗邊,貓似的輕盈。
隨後在腰間一掏,撒出一把白色粉末,踢開窗戶飛身躍上屋頂。
粉末散開,黑衣人們全都睜不開眼,陣腳大亂。
領頭的男人見狀,低聲罵了句“廢物”,閉上眼睛衝到窗邊,追著傅清池而去。
傅清池不指望那點迷粉能攔住所有人,腳尖輕點,身姿如燕,在樓房間自由穿行,不時往身後望去。
她武功不高,只有輕功尚可,身後那男人肌肉虯結,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自己要到他手上,肯定落不著好。
想到這,傅清池催動內力,猛地一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