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姜洄啞聲問道：“你既已脫了奴籍，為何不想辦法洗去身上奴印？”
&esp;&esp;“洗去了奴印，既改變不了我曾經為奴的事實，亦改變不了，他人對我的看法。”祁桓淡淡一笑，“這個印記在不在，對別人來說，沒有區別，對我來說，亦沒有區別。”
&esp;&esp;姜洄訝然，怔怔看著祁桓高大筆挺的背影，她彷彿看到他獨行於幽夜的身影，孤寂，卻又堅定。
&esp;&esp;“這就是你的道嗎？”她回過神來，鄭重地問道，“這就是你腳下的路，你心中的道。這就是你晉升一品的道……你沒有洗去自身的奴印……你想洗去的，是天下人心中的奴印。”
&esp;&esp;開天闢地之偉願，自古未有之大道。
&esp;&esp;那也是她的父親一生都在逃避的黑暗。
&esp;&esp;他看見了黑暗，卻無力改變，高山擋道，他卻繞道而行。
&esp;&esp;萬古長夜，有人提燈獨行，燭幽明昧。
&esp;&esp;祁桓心中一震，他側過身看向她，卻看到那雙清亮的眼眸泛起了淚光，在燭光下顯得晶瑩而溫潤。
&esp;&esp;祁桓眼神一暗，抬手去碰觸她眼角的溼意，一點灼痛從指尖蔓延到了心尖，他聲音沉啞地說道：“你……當真信我？”
&esp;&esp;姜洄張開雙臂，輕輕環抱住他的肩膀，她想抱抱他，卻又怕碰到他的傷處。
&esp;&esp;“我不信你……”埋在他左肩的臉龐溫軟溼潤，聲音又悶又啞，“你說了很多謊。”
&esp;&esp;祁桓的身體頓時僵住。
&esp;&esp;姜洄繼續說道：“你騙了世人，也騙了我。你不是蔡雍的走狗，不是奸佞酷吏，而我……也不是愛你才與你成婚。”
&esp;&esp;祁桓垂下眼眸，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是，我騙了你……”
&esp;&esp;“不，你騙不了我。”姜洄揚起臉，下巴抵在他肩頭，近在咫尺的雙眸被淚水洗得湛亮而灼灼，“因為我懂你。”
&esp;&esp;祁桓失神地看著驕陽般的眼眸，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esp;&esp;“你說過，只有自己走過的路，方能成為心中的道。但是有時候身處其中，也會當局者迷，偏聽偏信，失去方向。真相都寫在了竹簡上，但人們只會看到自己想看的。”姜洄的手撫上祁桓的臉龐，比掌心更加溫軟的，是她的目光。
&esp;&esp;“想殺我阿父的，是蘇淮瑛，你若與他合謀，他又何須從妙儀手中騙取我的信物，設下陷阱埋伏我阿父？秦伯伯他們懷疑你殺了少卿嬴祿，嫁禍徐照，開啟天獄法陣，放走阿父。可是能開啟天獄法陣的，從來不只是少卿令符，姚泰雖然死了，但司卿令可是握在蔡雍手中啊！是他開啟的天獄，對不對？”
&esp;&esp;祁桓震驚地看著姜洄，他沒有想到，失去記憶的姜洄，竟憑著那些竹簡上蒼白簡略的字句，推斷出了事情的真相。
&esp;&esp;姜洄苦笑了一下：“他要殺我阿父，卻不能背上謀害忠良的罪名，因此便要有人為他頂罪。他本意是想殺了你們兩人，嫁禍徐照，卻沒想到，你修為高深出乎意料，你活了下來，甚至甘願投靠他，成為他的棋子。一個沒有任何背景靠山的奴隸，是他最趁手的利器。你選擇揹負罵名，即便被人誤解，憎恨，也在所不惜。你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只有走到最高處，才能實現你心中的道。”
&esp;&esp;祁桓靜靜地聽著她的推測，字字句句，有如她親眼所見，親身經歷了一般。
&esp;&esp;他從不在乎揹負罵名，而世人的誤解也正是他求仁得仁，驕橫跋扈是姜洄的鎧甲，而奸佞小人同樣是他的偽裝。他本就是卑賤到塵土裡，是人都能踩上一腳的奴隸，還怕什麼髒與惡。
&esp;&esp;他以為自己可以對所有的冷眼無動於衷，但卻依舊會被姜洄憎恨的目光所傷。
&esp;&esp;但更讓他心酸到抽疼的，卻是她說她信他。
&esp;&esp;祁桓漆黑的眼中湧動著難以宣之於口的悸動，張口欲言，卻哽住了喉，連呼吸也輕顫著，失去了破軍陣中的從容。
&esp;&esp;堅不可摧的祁司卿，總是會輕易地被姜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