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的鼻息咻咻的,變得粗重起來,一雙眼睛中也泛出了血絲,甚至就連手,都在輕輕的顫抖。以江彬對他的瞭解,現在皇帝之所以如此憤怒,多半是因為他向來對連子寧很賞識。而昔曰賞識信任的人現在卻出現這種情況,頓時讓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儘管他已經強抑怒火,但是江彬還是能看得出來。
他現在就像是一座要爆發的火山一般。
今上從來不是什麼藏得住脾氣的人。
屋子裡安靜的幾乎讓人窒息,林雄奇心裡一抖,身子凝住了,絲毫不敢動彈。若是剛入宮未久的小太監宮女,只怕這會兒已經嚇得站不住了。
“老江,這份東西,你看過了?”正德終於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靜。
江彬卻是一愣,按照他對正德過往處理這種事兒的經驗,正德應該是大發雷霆,然後自己等他發完了火兒之後,才上去勸誡——卻沒想到,皇上竟是先問自己的意見。
他只是片刻疑惑之後便立即恍然,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嫉妒來,看來皇帝對連子寧的賞識確實是不一般,現在讓他先說,而不是自己先表明立場,顯然是留了迴環之意,免得待會兒下不來臺。看這個意思,皇帝還是不想處置連子寧。
江彬點點頭:“臣看過了。”
“說說你的想法。”
“這個?”江彬沉吟片刻,嘿嘿一笑:“皇上,臣是武將,這會兒卻有個從文官兒那聽來的說法,您要不聽聽?”
“你這個老江啊!有屁快放!”正德被他這麼一鬧,心情卻是輕鬆了些,怒火也消了點兒,笑罵道。
“那些文官兒們常說什麼瑕不掩瑜,臣看這話,是極有道理的。武毅伯允文允武,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現在在東北,幾乎可以說是他以一己之力在維持大局,若不是去歲他在喜申衛那一場大戰,只怕東北局勢已經糜爛不堪,前一陣子不是又傳來戰報,說是和女真又開戰了麼?所以,臣以為,懲罰,是一定要懲罰的,否則的話,國朝綱紀法度何在?只是,不要太重,畢竟正是多事之秋。武毅伯是識大體的,皇上您如此寬厚,他定然感激涕零,又畏懼皇恩,以後也不敢再犯!”
正德不斷點頭,顯然江彬這番話甚是合他的意。
他眼中忽然又閃過一道陰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這個狗東西,朕如此信任與他,器重與他,他卻是屢屢惹事,當真是讓人恨不得打殺了他!”
江彬嚇得一哆嗦,趕緊站起來,見正德的殺氣也不是裝的,心裡一凜,暗想道果真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皇帝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想法,我想饒你,便饒了,我想殺你,也就殺你!何須管你願不願意死?
正德殺意一閃而逝,狠狠道:“下旨,連子寧貪汙受賄,罔顧君恩,遣使嚴詞訓斥,仗二十,並將武毅軍削減為八個衛,以儆效尤。”
林雄奇趕緊應了。
“對了,你說這些訊息是怎麼來的?”正德忽然又問道。
“是前刑部侍郎孫言之的公子孫挺查出來,送到錦衣衛衙門的。”江彬一愣,答道。
“孫言之?”正德沉默片刻額,道:“他在臨安府呆了也有兩年了,朕聽說跟沐國公還挺不對付,不錯,是個忠君愛國的。這樣,傳旨,調他回來,去都察院做個御史。另外……”
他冷笑一聲:“孫挺一舉人而已,竟敢私自調查朝廷大員,傳旨,削去功名,永不錄用!”
(未完待續)
四六七 泥沼
就在江彬在紫禁城中向正德皇帝面陳連子寧的罪狀的時候,幾個黑影也已經快馬賓士在正陽門通向南邊的寬闊官道上。
若是仔細看去的話,就會發現,他們就是今天那幾個給孫府送菜的車伕夥計。
而這時候,他們臉上的那嬉皮無賴相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緊抿著嘴,表情冷硬而嚴肅。他們的身體隨著馬匹的賓士顛簸而上下起伏著,顯示著精湛的騎術,而他們胯下的戰馬也神駿非常,只有軍中才有此良駒。
他們幾個在給孫府送完了肉菜之後,先是溜溜達達的回了住處,然後眼見無人注意,才是從後院牆翻了出來,又從另外一處所在上了馬,急急出城而來。
從正陽門向南十里,然後一拐,便是進了一條岔道,這條路是專門通向京南大營的,若是再直著往南去,則是京南鈔關之所在。這段路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路面都是夯實的黃土,非常平整堅硬,路兩側則是一尺厚的石板豎著進行固定,在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