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瑰露一個不講究這些儀式的,乍然一瞧都耳目一新。
見她落座,廚師走出來道:“寧小姐,口味上有什麼要調整的,你同我講。”
“這炸醬麵是你做的嗎?”
“是照著先生說的法子做的,用的是手擀麵和自己調的醬,鍋挑出來沒過水,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寧瑰露將面夾起來攪了攪,蔥絲的香味和濃郁的炸醬味撲鼻而來,熱氣氤氳,是才出鍋的面。
她吹了吹,嚐了一口。
廚師端詳著她的神情,見她吃過後不說話了,心裡惴惴起來,心道是不是做的不合口味。
寧瑰露好一會兒才抬頭,她笑了下,說:“是這個味,謝謝你啊。”
“不,不用客氣。”廚師緊張得擦了擦手,“那您慢慢吃。”
“大哥。”她慢慢說,“也替我謝謝你們先生。”
“哎,好。”
廚師應下,但有點兒沒搞懂,住在一個屋簷下,寧小姐怎麼不親自說呢?
真沒用啊。
寧瑰露感慨。就這麼一碗炸醬麵,她竟然還吃出了點思鄉情。
倒不是這面有多地道,而是這嘗著就是以前外婆的做法。
外婆不是京市人,依葫蘆畫瓢地跟著別人做炸醬麵,但總愛搞點“創新”,調料裡放了鹹蛋黃,還有八角和桂皮增香。有點兒鹹,有點兒嗆口,是獨一家的味道,在外面再嘗不到這口“炸醬”。
她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她自己味蕾都忘了,莊諶霽還記得她外婆是怎麼做炸醬麵的,心思細得她自愧弗如。
“寧小姐。”莊慧琳從沙發上起來,又挪轉到餐桌旁坐下,吳儂軟語的腔調溫柔說,“今天在外頭訂了一家海鮮餐廳,中午去外邊吃點我們這的特色,當是給你接風洗塵,好不好?”
“不用了莊姨,”她抽了兩張紙擦擦嘴,話音如鐵板般斬斷,不同人斡旋,“我今天就走。”
“啊?怎麼突然就要走了?”莊慧琳有點兒茫然,“是不是我們在這讓你不自在了?”
她笑著,認真的語氣倒叫人聽不出是搪塞:“我這剛從西北出來就掉進了你們這溫柔鄉,太舒坦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多待一天我這人意志力就瓦解一分,再待幾天就該光琢磨著退休了。”
“那也,那也不著急這麼快走啊!”莊慧琳著急道,“再怎麼姨也該要請你吃一頓飯的呀!”
寧瑰露喝了口雲吞湯,雙眸從湯勺後露出來,只笑,不接話。
她那雙剔透玲瓏的眼睛彷彿能看到人的心裡去。莊慧琳忽然生出了淡淡的心虛,好似心思都被她看穿了,還想說的話囫圇堵在嗓子眼裡,漸漸地落了下去。
她不太自在地想,寧家的兒女,果然都是厲害的……
他們上一次見面已是十幾年前,那時候寧瑰露還是個學生,有什麼亮點能讓人記掛她十幾年呢?寧瑰露心裡明鏡似的,清楚莊慧琳上趕著的客氣不是衝著她,是衝著她祖父、爹媽、乃至於叔伯嬸嬸。
莊慧琳的大哥莊義釗在她祖父身邊做過兩年勤務兵,後來又調去了團裡,還是住在一個大院裡,見了她祖父也要闆闆正正敬禮,叫聲“首長好”。
過去每年正月莊慧琳都會去京市拜訪她的大哥。正月十五前,她還會專程登門上寧家拜訪一趟,感謝寧家對她哥哥的提攜與照拂。
莊慧琳送過寧瑰露一個關節都能動的玩具娃娃。娃娃並不算稀奇,但的確漂亮,捲翹的睫毛,白皙的面板,還會眨眼,讓人一眼生出喜歡。
可那個娃娃在祖父的叱責下還是被放回了原位。所有東西拎進來,又被原樣拎回去。寧瑰露為此一整個正月裡都沒有和祖父說話。她不明白,只是一個娃娃而已,為什麼她沒有處置權?
她對祖父不容反駁的威嚴敢怒不敢言。
至於現在,她懂得了原因。
在西北的五年,沒有人知道她父母和祖父的名字,沒有格外的人情,沒有格外的關照,她也再沒得到過“歪打正著”卻“稱心如意”的“洋娃娃”。
別人用了兩年從基地直升高階工程師,調回中央,她用了五年才等到一紙調令。
做光輝,而非借光輝。這是她的一點天真的堅持。
她隨身的東西很少,20寸的行李箱,裡面只有四套衣服和一臺膝上型電腦。
莊諶霽留給她的客房裡放了幾套新衣服和睡衣她都沒有裝箱。
收拾好了行李,將箱子推到房門邊,她拿著那個裝著“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