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婉拒。
她又笑:“下個月要開大會,抵京的快遞都停了吧。”
他“嗯”一聲,“我沒有什麼要帶回去的。”
“帶話也可以。我回京市後家裡肯定要辦家宴,你父母或許會來。”
他還是一派淡然,“手機傳信也很快,沒有什麼話要帶的。”
寧瑰露乾脆問:“你難道這輩子不回京市了嗎?”
“我家在鹿海市北山路復康療養院11棟7樓。”他頓了頓,補充,“不過現在已經沒了。”
寧瑰露微怔,無話可言。
見她沉默,對著一桌素菜也不怎麼動筷子,他輕嘆口氣,夾了一些鹿茸菇放她碗裡,“對不住,今天讓你陪我吃齋,是掃你胃口,多少吃點,別餓著肚子走。”
這話帶著祈求的意味。
寧瑰露給面子地嚐了兩筷子:“別多想,我又不是純肉主義,葷素都吃,不過今天早晨吃得多了點,這會兒還不太餓。”
“口是心非。你對著這桌素,滿臉都寫著了無生趣。”
“我不是為這個。”
“那是為什麼?”
寧瑰露看著他清俊出塵的眉眼,到嘴邊的話又囫圇沉回了肚子裡。她不做為難人的事。見面之前沒想到他會和“紅塵俗世”斷得這麼堅決,五年未改,此時提些庸碌瑣事已是不合時宜,徒惹人不快。
兩廂沉默。
他先說:“你這次來找我,不只是為了敘舊吧?”
寧瑰露吃著沒滋沒味的素菜,隨意道:“是也不是。我們那麼多年沒見,想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是人之常情,也的確有話想說,算不情之請,但看見你好好的,學佛修道能讓你四大皆空,內心安寧,那就不用再提。”
“你不提,怎麼知道是不情之請?”他聲音微沉。
寧瑰露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語氣,微哂:“我如果叫你回京市,你回還是不回?”
對面頓時緘默。
意識到過界,寧瑰露語氣緩和下去,握筷夾了白蘆筍藕尖放他碗裡,“只是舉個例子,不要當真。”
良久,他的目光才從那晚清澈見底的素湯裡抬起來,看向她,語氣很輕,卻難藏連自己都未曾注意的詰怨:“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就真的四大皆空,內心安寧了?”
像是逼問。
你當我真的清靜安寧?
當年你為何不攔我,不拉我,不救我?
寧瑰露抬起眼,筷子微頓,氣勢乍洩,退卻得幾近無奈:“張思珩,‘淨律淨心,心即是佛’,這話是你跟我說的。寧靜自求,我身在紅塵三障,我渡不了你啊。”
他自小跟隨信佛的外祖母長大,不年不節也常聽迴向偈,染了一身伽南香,殊色勾人。
他說無盡燈是度化眾生。最要好時攏著她垂腰長髮,輕聲問她寧瑰露願不願意做他獨一盞無盡燈。
少時懵懂莽撞,不知道許諾的分量,一聲“嗯”不過短促一個字音。
醒悟過來時才發覺自己業障纏身,在這紅塵俗世中虧欠諸多,牽連勾纏四處絆手絆腳,同遊一段尚且艱難。
她做不了他的無盡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