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攀上了京師最好的高枝兒,自恃美貌投懷一抱,小魏大人折了腰。
魏閱音受閱歷所限,教她的不過是最為膚淺的拿捏男人手段,卻教不了另一句攸關性命的真諦:樹蔭之下好乘涼,但樹蔭之下無韌草,為她遮風擋雨的人,亦有令她不見天日的能力。
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魏令嘉可以讓她不見天日。
以上都是後話,只看現在的林施微,春風得意,已經有了把魏令嶼都不放在眼裡的底氣,時不時的攜婢女前往晉泰衚衕探望自己的母親,心安理得享受魏令嘉的財富。
這日天氣放晴,離開國公府不一會兒,冷彤告訴林施微:“有個人在跟蹤我們。”
“什麼人?”
“身高八尺,偏瘦,短髮,二十歲上下,大陽穴附近有道一寸疤。”冷彤眯著眼。
護衛很快察覺此人古怪,不料他身手靈巧,輕鬆的避開所有攻擊,只在冷彤手裡碰壁。
因他並未傷及護衛一分一毫,所以冷彤也沒對他下死手,只卸掉他一隻胳膊,將其按在地上,薅住頭髮問:“啥來路啊你?”
那人不答,伸著脖子張望,他在望向轎簾後的林施微。
冷彤直接就是一拳:“說話啊,你是啞巴嗎?”
“……”他吐了口血,用另一隻還能動的手,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嘴。
是,他是啞巴。
躲在簾後觀察許久的林施微衝了出來,攔住冷彤的下一拳,也不顧那人身上的髒汙,雙手用力握住他肩膀:“雲吉!你是雲吉!”
雲吉笑了,眼角滑落一滴淚,癱軟下去。
冷彤目瞪口呆。
林施微捂住嘴巴,淚如雨下。
父親的雲吉,還活著!
國公府長房的湖心閣,謝楚嫣纖指慢撥古琴,一曲戈矛縱橫的廣陵散被彈的如泣如訴。
戴孝之身本不應碰觸絲絃,可父親生前唯愛此曲,每每憶起他還在世光景,她都淚光潸然,不禁撫琴,但教她彈琴的魏令嘉早已移情別戀。
謝楚嫣與魏令嘉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共植桃樹,相約及笄之日合奏《鳳求凰》。父親謝懷序卻在她及笄之年與魏家反目,原以為是父親不準魏令嘉娶她,卻不知魏令嘉才是放棄婚約之人。
父親說:咱們謝家擋了他青雲之路,你若還有一分骨氣便不要再求他,他……不值得託付。
父親不想把她送給一個冷酷無情之人,卻又憐她日日哭泣,臨終前終是放下面子修書一封求魏令嘉照顧她,含意不言而喻,而他竟無動於衷。
因為他有了更新鮮更動人的美人林施微。
林施微不僅比她美,也沒有不懂事的父親,如一朵掌上菟絲花,省心極了。
謝楚嫣咬唇冷笑。
小廝跪在廊下,帶著哭腔道:“回爺的話,小的攔了很久,也跟謝姑娘說明您有要事不得空,請她下回再來,可……可小的擋不住啊,又不敢讓護衛唐突她。”
書房門口是抱著古琴一動不動的謝楚嫣,廊下跪著辦砸差事的小廝。
魏令嘉盯著杯盞裡懸著的茶葉,端起輕抿一口:“下去領罰。”
“是,少爺。”小廝用袖子擦擦眼淚,躬身告退。
小廝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攔得住自小習武的謝楚嫣。
“所以,你是在罰我嗎?”謝楚嫣抱著古琴慢慢跨過門檻,來到他面前。
因為她的任性,無辜的小廝代她受罰。
他總擅長不動聲色地令她難過。
“有事嗎?”魏令嘉問。
“當然,還給你。”謝楚嫣舉起古琴,狠狠砸向衣著考究、悠閒品茗、神色自若的混蛋魏令嘉。
他的無動於衷終於被突襲攪亂,迫不得已閃身離開座位,臉色也沉了下去。
“你發什麼瘋?”他問。
“這些也還你。”從隨身攜帶的繡花包翻出一疊銀票又將珍藏許久的嵌玉花紅藍寶石雙珠髮簪折斷一股腦拋給他。
那是他送她的第一個生辰禮物。
只有情郎才送女孩子髮簪。
謝楚嫣譏諷:“魏容善,林姑娘知不知你私下給我這麼些銀子?封口費麼?免得擾你花前月下?”
“三年前你我已是山鳥與魚不同路。”他問心無愧。
瞧瞧,不愧是會讀書的,把分手都說的這般優雅。
謝楚嫣冷笑:“同不同路不都是你說了算,有沒有問過我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