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回了本家的莊園。
這是最充滿邱氏氣息的地方,陰冷壓抑、死氣沉沉,還帶著兩分詭異的腐爛,像是老狼堆積骸骨的洞穴。
骸骨是狼的戰利品,這座莊園裡無一不是家主邱岸山的戰利品。
季堯的媽媽便屬其一。
“蕪瀾。”
森白的大理石樓梯上快步走下一位婦人,她有些年紀了,面容身段依舊驚豔,只是氣色不太好,看著憔悴。
見到門口的邱蕪瀾和季堯,美婦虛弱的圓眼中煥發出神採,她牽著身上的披帛,匆匆下樓,來到邱蕪瀾身前:“吃飯了嗎,怎麼這個點回來。我聽見雨聲了,路上有沒有淋到?”
“吃了。”邱蕪瀾衝她點頭,“我有點工作要去處理。”
“好。”季葶馬上讓開,又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我給你泡杯茶吧?”
“不用。”邱蕪瀾將外套遞給一旁的傭人,鬆了鬆領口,走上了季葶方才下來的樓梯。
季葶仰著頭,目送她進房才堪堪收回視線,掃向身後的兒子。
季堯彎了彎和女人如出一轍的圓眼,“媽媽。”
對著親生兒子,季葶沒多少笑意,只問:“少爺們呢?”
季堯眨眼:“我怎麼會知道。”
季葶不耐地皺了皺眉,對季堯道了句,“來我房間。”
她走在前面,季堯乖巧地跟著她,看見女人穿著不包跟的棉拖鞋,露出纖細蒼白的腳踝。
邱岸山喜歡弱不禁風的玻璃美人,因為邱夫人留給他最後的記憶便是這般模樣。
他也不止一種口味,因季葶和過世的邱夫人容貌相似,於是成為了唯一一個住進本家的女人。
季葶心花怒放地進來,等了一年又一年,邱岸山始終沒有半點結婚的打算。
她這才明白,他讓她進門,只是因為家裡需要一個女人以備不時之需。
誰也不能說邱岸山不喜歡季葶,他的確喜歡她,可他的妻子、他的伴侶、邱家的主母、孩子們的母親必須是血統純正的邱家人。
他們朝季葶的房間走去,那是走廊最深處的房間,對面掛著巨大的邱夫人畫像。
嬌貴的女主人用脈脈含笑的眼睛注視著季葶的房門。
這幅畫是季葶的穿衣鏡,擺在開門的地方,用來檢查她的儀態著裝是否得體。
房門合上,對門就是厚重的窗簾,透不進半絲光亮,終年只有電燈的光。
為了保持病態,季葶躲著太陽,也吹不了一點風。
她在沙發上坐下,季堯站在她面前,女人挑剔地打量自己的兒子,半晌,低聲開口,“她還沒有用你?”
語氣夾雜著煩躁的不悅。
季堯點頭。
“都二十了,”季葶慍道,“你到底有沒有上心?”
季堯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季葶便擰著眉道,“不重要的通告你就別管,空出時間多陪陪她,她對你不差,為什麼這麼久了都沒成事?那一個個不入流的男明星都上了她的床,你為什麼不行?二十了!你都二十了!從十六就讓你抓緊,你有沒有聽我的話!再拖上四年,沒了精力她更不會看你!”
她開口時還是正常的語調,到了後面漸漸尖利起來,混合著窗簾外的雨聲,潮溼泥濘的氣息裹纏了季堯全身。
季堯漠然回望滿目怨毒的女人,她的聲音像是指甲刮過黑板,每個字都化作長針,非要刺進他的耳朵裡不可,偏偏怕被人聽見,音量很輕。
她說著惱怒起來,指甲擰上了季堯的胳膊,壓著嗓子罵:“廢物!廢物!我二十歲時什麼男人勾不到手,要是我二十歲、要是我再年輕十歲…教了你那麼多年,你連個朝夕相處的女人都辦不了!沒用的小畜生,不怪你爸不要你!要不是看著你從我肚子裡爬出來,連我都懷疑你是哪來的雜種!”
細密的咒罵迴轉在這豪華的房間裡,分明是歇斯底里,卻因畏懼而不敢拔高音量,如同蟲窩裡的蟲群,數量巨大,也只發出些窸窸窣窣的響動。
潮溼的天氣,房中的薔薇薰香悶得季堯有些噁心。
他等著季葶罵累,然後熟稔道歉,“對不起媽媽,我會警惕那些男人的。”
季葶不耐地撐著頭,她的身體越來越差,罵了不過十來分鐘就頭疼胸悶。
“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她頭疼欲裂,“蠢材!世上那麼多男人,你處理掉兩個三個有什麼用!”
想起了什麼,她驀地盯向季堯。那雙圓眼在睜大之後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