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圖但凡有空,必去李崑崙家,李宜忠父子通常在夕陽跌落時,看著滾滾長江東逝水,一東一西,一個去李崑崙那兒,另一個去嵇秀鈴那兒,猴子不上竿,多敲兩遍鑼,在嵇秀梅和李紅旗退出汛江灘之後,那裡仍然是李宜忠慾望燃燒的熱土,他念念不忘,嵇氏比起王紅來,那是草雞與孔雀之比,優劣一眼看透,但李宜忠父子不計較這些:你方唱罷我登場。
無利不起早,李宏圖來得太過頻繁,並沒有引起李崑崙高度重視,總相信兔子不吃窩邊草,更何況他們是叔侄輩,認為這一道天然不可逾越的鴻溝,有點兒當年長江天塹的意思,認為可以高枕無憂,
夕陽嫵媚令人心醉,靈魂要出竅,李崑崙神使鬼羞居然動了要回家的念頭,祁秀娥不解,還有幾分意外竊喜,想不到值此關鍵時刻,多天蟬似的聒噪,讓她心煩意亂,他要暫回,意外之驚正落在她柔軟心坎之上,喜形不於色的她,口頭上卻一個勁兒阻止,“你走了,這生意還做不做?家裡都有誰?讓你牽掛放不下?是你那孃老子嗎?還是……?”激將法有時還挺管用的,當時,她偷偷瞄了李宏圖一眼,臭小子居然給她個後腦勺,但膨脹的慾望的氣息,已經象酒一樣瀰漫揮發,他這種時候,喜歡一支接一支抽菸,讓煙霧在他們中間瀰漫,尷尬呀,她已經意識到:她和李宏圖之間,將不可避免有事發生。
李宏圖習慣咳嗽一聲,“我明天也走,有趟貨必須送寧波,路有些遠!”語氣中是依依不捨,目光卻躑躅在夕陽跌落裡,吹了煙,站起來,“侖爺要回,你就讓他回去一趟嘛,他想我弟弟了!”
李宏圖正當年,在祁秀娥眼裡,他是賈家溝最孔武有力的男人了,一叉頭挑起一個小草垛,她甚至嘲笑薛萍天生寡婦的命,這樣最能呼扇人心象蝴蝶翩翩起舞的話,包括著如此沉重話題的聲音,從她嘴裡吐出來,象一片正在輕飄飄飛的雞毛,心裡卻在盪漾五味雜陳的羨慕妒忌恨,哈哈,你不要的,老孃可就要順手牽羊囉:不許後悔,更不能吐槽,象屁一樣給我憋著,薛萍不僅傻,而且呆板,到手的幸福,卻要隨手一扔,李宏圖一腔熱情,被那個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憐的女人,隨手一扔:早說,你不要,我要!照單全收。祁秀娥的思想,順著裂裂巴巴可以跌落的華容道,往深處跌落。她註定要象蚊子那樣:吸著血腥,會興奮地手足舞蹈。身體柔軟,有六針神器,柔軟無骨,六針如鋼堅硬,刺入人的面板,人竟沒有感覺,這是她的特技。
“就這樣,你們好好的,我希望你們幸福!”李宏圖扔了菸蒂,大步流星而去。
放什麼餿臭屁?渾小子一個,人情世故不懂?情商這麼低?她眼中閃著異彩,吐出一口窩在心中多時的氣。
日子是水,流著流著,不僅把水道衝得豁豁牙牙,還在乾溼集散地,搞得綠苔繡織,墨斑雜踏,李崑崙象放飛的鴿子,一爬上返鄉的大客車,似箭的歸心,就不知疲倦了,困頓一下子消失無影無蹤,他知道不用到晚上,就可以一屁股坐在自家床沿上,那不是奢侈,而是成為可能,太陽冉冉升起,他的心象晨鳥,不知疲倦地飛翔,巴不得一步邁到家,浮躁的心,象雲在飄蕩,他已經急不可耐了,兒子是他這一生唯一的一件禮物了,可憐的心,在擰巴的挫傷下,已經是滿目瘡痍了,荒涼的心,有氣無力地抽著,既不能死,又活得憋屈,這是怎樣一種婚姻?他是何等卑微活在她淫亂的陰影下的?是的,他沒本事,這個家又窮得叮噹響,一枝紅杏出牆去,作為男人的臉,早掉在地上,跌得粉碎,忤逆不孝啊!李建玉早已經落伍,又病秧秧在那裡抽搐,一個窮,被剔刀鐫刻在滴血的心上,別人委屈流淚他流血,報應呀,李建玉你做下不恥之事,卻要讓我來還債。
他象只雞,龜縮在角落裡,想想生活過往,眼睛一閉,淚水不聽話滾落下來,愛之切,恨之深,想想曾經的無數心蕩神搖,那是個多麼風情萬種的女人,汛江灘是他的惡夢灘,如果當初不來,也許就不會發生這難以訴說的一切,這三個字,讓他咬牙切齒,他從心裡不願意承認祁秀娥,要怪只能怪王學強,而製造這一切的導火索還是張大嘴巴子,沒有這孽障,哪來王學強什麼事?他更恨自己:沒有李紅旗的智慧,要是他得了手,決不會輕饒了張大嘴巴子:你沒有用!你活該!他在自己嘲笑諷刺自己。
下午一兩點鐘,客車經過三木鄉,他被甩在小站了,三五個人,誰也不認識誰,然後,連句話也沒有,就各奔東西。
從三木小站那兒,路過祁秀娥孃家,他錐子一樣鋒利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恨意,看了一眼,就大步走過去,離家還有五里地,大土路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