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爽掛了電話,“這個皮糙肉厚的貨,想不到崛起得這麼快!”
“要不當初他憑什麼當隊長?李建玉為這事,去找過劉子凡,這一點,我早就發現了!”賈雲龍吹菸蒂於地下,曾經的好漢愛提當年勇,也就只有這些當年用不上的陳穀子爛芝麻,可以拿出來,當勳章顯擺一下了。
“要不人說生薑老的辣?”孫爽伸手去拉他的手,十指相扣。
夕陽又跌,跌出一臉血,田家興看見賈雲龍在前面推車走,這明顯是故意等他,他不得不加快腳步,“賈書記,有車不騎,偏要走,有福都不會享了!”上去遞一支菸給他,然後劃根火柴,替他點燃,“賈書記,你跟宜光隊長耳一下,生產隊社場,閒置了這麼多年,我想給租下來,搞些養殖,這也是政策允許的範疇,你看行不行?”
“你想養甚嘞?”吸幾口煙,吐出一口煙霧,眉頭起皺,水波流一樣,彎出了形。
“豬和牛!”
“你有恁多本錢?”
“姚翠萍有些小積蓄,不行,我再貸些款,信用社恐怕可行,孩子多,要吃要喝,我承受不住了!”
“當冤大頭倒當出了思想,聽說她懷上了?”
“有這事!”
“憋了這麼多年,居然沒有憋壞,倒是可喜可賀,你的要求,我準了!”
“我看還是和宜光商量一下,雖說他吊兒郎當這麼多年,畢竟還是一隊之長,你這樣越俎代庖不好吧?”
“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自己?這點家我還當不了?再說,李宜光算啥破隊長?一頭扎濱江生意堆裡,管過生產隊啥球球事?很多事都是別人代辦,他回來還得上門找他簽字,你見過這樣隊長嗎?那是李宜忠推給他弟弟的,狗日的怕混不好,回來接著幹,他那點兒小心思,我看看透透的,他這是拿豆包不當幹當乾糧,就這麼的,你寫個樣稿,我來簽名,我看哪個敢嗯一聲,還反了天了!”窩在心中的火,終於噴出去了,“田大會,放開手腳幹,發達了,別把我忘了!”
“放心!吃水不忘挖井人!”
“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你也就那麼隨口一聽,別當真!在賈家溝這塊地皮上,還輪不到他姓李說話,這叫‘賈家溝’,不叫‘李家溝’,沒他姓李什麼事,也許,我死了才能輪到他們!哼哼,別看我們稱同年齡為爺,那是因為李姓人最早耕種這塊地,那是賈姓人謙遜了,要不有他們什麼事?”賈雲龍說話牙齒能耕地,言語之間,是對李姓人的蔑視,是姓賤了,還是行賤了?或許都有?李姓就象一堆沙子,各自為戰,散到滲漏,有縫堅流,沒有主體意識,更沒核心人物掌控,內訌綿綿不休,李建玉和李宜忠就內鬥多年,李姓還有幾代換親之恥,就這樣:還有光棍存在,至於能人不是沒有,象李建彬算一個,但家族觀念淡薄,雖然升到副縣長之位,對於整個李氏家族來說:沒有一分錢貢獻,那些靈活的李姓人,尚若有人提攜,他日必是國家之棟樑,但是你是你,他是他。
賈雲龍之所以敢口吐蓮花,正是摸透李氏家族的脈,他的話,田家興深信不疑:他在賈家溝、甚至是吳窪子權利何止這一項?田家興開天闢地在賈家溝租地,是賈家溝頭一份,所以後來他發了財,雖是就地刨坑,栽種的可是希望之樹,後來多人學做,均是替他焐水,一場有眼光的陪練。田家興租下隊屋場院,且一租十年,價格低廉到後來連租塊空地,都不止這線,象徵性收的,300元\/年,一個意識差,另一個是閒置幾年,就沒人問。
後來地皮蹭蹭蹭往上漲,加之再後來高鐵和上海路一南一北橫穿過賈家溝,賈家溝搖身一變,租地以平方收錢,哪怕是汪邊河沿,都有人租,它成就了一大批生意人,這些人除了走洲過縣做生意,也開拓了眼界,民風由淳樸,漸漸開始以錢衡量人為標準,掙不來錢,就是沒有用的人,金錢成了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全民鑽錢眼,象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那些年這些人,象打了雞血,透過各種渠道奔向錢,世界還是那個世界,甚至一度人還是那些人,變得物質起來。
田家興雖然比李宜忠覺醒稍晚,但這是落魄知識分子奮力一搏,就搏出了後來的精彩人生,那些在他腋下生活的女人,從姚翠萍算起,有一個算一個,都在開拓的田家興視野從排斥、對抗、到最終俯首帖耳服他,中間走過二十年,現在田家興親生兒子掌舵,姚翠萍那些女兒一個個出嫁,對年老的田家興就生出了孝道,二十多年陪伴,那是一團耐心和功夫,這叫此一時彼一時,發財千條路,就看你怎麼走,我始終沒有走上這條路,六十歲到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