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沒有?你哥都說自己沒有錢,你跟著瞎起什麼哄?皮癢癢是不是?”
“哥,有人給你寄來信,錢是夾在信裡的!”
李建木就象被人當眾扒光衣服,一時羞愧難當。
“拿出來,什麼事都沒有,要不然,你掂量著辦!”我一把抱住弟弟,“安安不錯,來,親一個,獎勵一下!”
看著兒子霸氣倔強的背影,喜憂參半,喜的是:老三今後再也不敢打罵蘭香了,說實話,他活得窩囊,既不敢和李宜忠對抗,更不敢和李建玉面對面,這兩個半惡之人,鎖定了他一生,兒子咬過李建玉,拿刀砍過李宜忠,如果不是這個符身符,林蘭香不定早已經羊入虎口,那是我的兒子!我的種!想到這,李建木竟然熱淚盈眶,但兒子對他就電影裡對待壞蛋,不僅橫眉冷對,而且冷嘲熱諷,過去他還可以罵罵林蘭香,年輕時也打過,可那時沒人管管,雖有哥哥嫂嫂幫助,可他會見縫插針,現在是每況愈下,只要有兒子在家,他就得夾著尾巴做人,想想錢氏向菊,他一陣哆嗦,他媽的,這個女人太好了,跟著他吞菜喝湯不說,還受了這麼多罪,沒有背叛,更沒有紅杏出牆,我渾呀!早在以前,他們娘四個,已經結成同盟,隨著我的一天天長大,更多的話語權在我們那邊。就連上他親家喝酒,這種理所當然的事,也沒他份了,李建輝是他親親的哥,連生他養他的父親都不正眼瞧他一下,鼻子翕動兩下,居然象孩子委屈哭了,“我……我他媽我容易嗎?我這一輩子?連喝一口酒都這麼困難,嗚嗚……”一個老男人絕望從粗粗公鴨嗓子哼出的黃腔綠調,難聽呀,但他只得抓住空瓶子回去,要不然,晚飯沒的吃,連睡覺也沒地方,狗日的,心比石頭都硬。
林蘭香和李秀蓮正在準備晚飯。
“哥,你把他放下,安安連你嬌縱壞了,居然偷抹我的雪花膏!”李秀蓮正在往鍋裡舀水,水瓢上有個窟窿,她顯得手忙腳亂,水淋漓一鍋臺。
“李子北,誰給你來信呀?居然還在信裡夾了一百塊錢?”母親相信我不會做糊塗事,從斜斜的衣褂兜裡,掏出一封信,“咱人窮,可志不能短,這錢來得莫明其妙,回頭給媽讀一下信!”
我放下李安,接過信,手哆嗦著,象接一隻燙手的山芋,我不知道,也不確定是怎麼一回事,但天上確實掉下塊不大不小的餡餅,不偏不倚,正砸我頭上,那麼突兀,“媽!你一定要聽嗎?”我隱約猜到是誰了。
“是!”林蘭香向鍋底下填草,火冒了幾縷輕煙,就燃燒起來。
“秀蓮你來!”我母親爬起來,拍拍彈彈,碎草屑和泥土,象小小煙霧彈,升騰起煙霧,她的態度是如此堅決,我是她一生希望,她不想因為她的任何疏忽,而有所閃失。
李建木這時規規矩矩象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低著頭進來。
“把錢放下,否則結果你知道!”我生硬象石子,能夠說到做到,這才是我可怕的地方。
李建木把空瓶子站立在地上,我的長大與崛起,讓他不敢怠慢,極不情願掏出二十元錢,遞給我,“給!咋這麼餿扣!對你老子比地主都狠!”只得退出去。
我接了錢,就捏著信,進了裡屋,黑暗就象影子拉上大幕,在自己破舊的書桌前,點燃了油燈,“媽,你坐!”我掏出信,一沓錢象名信片從信瓤裡掉出來。
“你在學校裡……”我母親話雖半句,但象磚頭一樣,不含糊擲地,脆聲聲地響,她可以遭受不幸,但她不會拖踏著脊樑,苟且偷安,身教勝於言傳,兒子的優秀讓她心慰,更讓她活得有信心,李建木雖是塊朽木,但她擁有三個聽話的孩子,尤其是我,看人篩子一樣的目光,我已經初具成為優秀男人的品質,至少在她眼裡是這樣的,歲月乍長乍短,再過十年,不!頂多五年,我就可以讓她揚眉吐氣,等待這一天太久,但她相信為時不遠了。
點燈如豆,昏暗如幕,蚊子吹著喇叭,聒噪且得意,在人這萬物之靈不注意的情況下,趁人不備註,咬人一口就跑,李子安搖搖晃晃跟進來,我撫摸一下他的頭,“你一個小屁孩,也想知曉大人的秘密?”
李子安撲進我媽的懷裡。
我鋪平紙,那是一行行字跡雋永的行書,字字有縫,一股股暖流,從字縫中湧出,我清清嗓子,要讀信。
“北爺在家嗎?”李紅旗邁著方步子,走進這個破敗的院落。
“你找他做什麼?”李建木話裡有刺,李宜忠的兒子,他不歡迎,因為李宜忠這個長著狗牙的人畜,給過他太多的凌辱和難堪,有兒子在家,他就長了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