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就是短短十年,前五年大起,後五年大落,前五年從隊長華麗轉身到老闆,正在他躊躇志滿時,就一腳從天堂失足墜入地獄,由於遺傳,在三高作用下,不能走,不能說話,最後神志不清,直至撒手人寰,生命的休止符,不是省略號,而是~。
後話勿提。
縣供銷社棉籽餅廠、大康食品廠、肉聯廠、拉絲廠、鍾吾白酒廠幾個少得可憐,但又名聲在外的、讓人羨慕妒忌恨的絕無僅有的廠,全都在城北八角樓那兒。
八角樓歷史悠久,歲月斑斑,如果硬要翻開歷史,探個究竟:那要帶著點兒硝煙味,可以追溯到抗日戰爭時期,八角樓原在城北護城河外,日本人為了防止土八路和藍衣社襲擾,在護城外的高坡上,徵八千青壯勞工,修建了這個高11米的炮樓,上面至今還留有炮彈炸過的痕跡,子彈穿越的彈孔。
歲月斗轉星移,八角樓原本距離護城河尚有十多米距離,象補衣服那樣,今天這兒一小塊,明天那兒一小塊,不知從什時候,就有了鍋礦山北村,八角樓被人家包圍,當年的護城河,成了汙水河。
鍋礦山北村,就象鍋巴,貼著護城河,彎彎曲曲,繁衍著,原先空缺的地方,就挨挨擠擠連成一片,八十年代初期,它還是農村體制,誰也想不到:後來演變成城中村,再後來,就和城市裡一樣,到了圈地大拆遷年代,就和城市裡的拆遷標準一樣,有人就風聲水起發了財,在城中心地段買了大房子,洗白了身份,由於他們異軍突起,那些曾經象八旗子弟過慣了戶口特權寄生生活的人,被一群泥腿子打得落花流水,在罵娘聲中,質問:他們憑什麼和城裡人平起平坐?當戶口如同擦腚紙一樣,不受人待見,中國已經屹立在世界東方。
能夠看見八角樓時,半坡地塌河谷地就隱沒鍋礦山北村的醜靠街陋巷後,他們也學城裡,沿路兩邊而居,形成自然街道,有些地方彎七彎八,深得象一口井,外鄉人忌憚它深不可測,常在巷子口賊一樣魂不守舍向裡窺探,沒有看山水紋路,料人間吉凶禍福的陰陽眼,怎麼也看不透巷子深處的子午,走三步退五步,想要一探那裡的究竟,不長顆虎膽,走不到一半,就會自己膽怯跑出來。
歲月磨礫出石板深處的光,象掛釉子,雖昏暗,卻可以照出人影乍長乍短,象照妖鏡一樣,嬉哈變形。
棉花加工廠在殘垣斷臂中,與鍋礦山北村的大隊部僅一牆之隔,已經聽不炸花機帶著滾龍的地動山搖聲音,那裡目前算是半廢棄,牆上依晰可辨“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字型,大寨人也恍惚:為什麼要學我們?我們有什麼可學的?當渾身是汗的李宜忠騎著腳踏車趕到那兒,機器還沒有轟隆轟隆響起來,八點鐘不到,但那些職工卻一個個表情木然,騎著腳踏車趕來。
門衛老頭在大鐵門那兒,攔住了他:“哎,同志,你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