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七坑八坡?你老子我是隊長,要誰去當兵,我有發言權!”
在李紅旗的眼裡,這個人就是豬狗不如,胡吃海喝,平時罵個人,撩撥個小婦女,象牲口一樣暴粗口,這和他接觸的李子北以及向他推薦的書中世界大相徑庭。
“小四,你站那兒幹什麼?還不快來吃飯,稀飯恐怕涼了,這兩天不礙事,有小麥煎餅,你那幾塊豆腐別吃了,差不多了,一會兒還得上工,太陽正往下掉,你看不見?你看你,一頓飯能吃幾個小時,每天拿本作勢,非要喝那貓尿,一天不喝能死人?”牛芳芳老了,一身皮囊,悠長的吊瓜奶子,從胸口低垂到肚臍眼,一頭齊刷刷短髮,象男人一樣,穿著大褲頭,大汗衫,眼睛瞟人有些斜,頭髮偶爾夾雜幾根不易發現、但確實存在的白髮,李紅霞心哆嗦一下:這是人即將衰老的標誌。
李紅旗抬不起頭來,就差幾分,一步天堂,一步他媽地獄,臉上焼得厲害,心裡浮躁得象水,在搖晃,隨時有衝破理智的堤壩的可能,他丟人了,曾經要和李子北一決高下,並希望能夠金榜提名,改變不止是自己的命運,更可以以此捕獲周敏的芳心,在那些浮躁的日子裡,周敏是一縷可以直射到他心底的太陽,他冰冷的心,溫熱而酥軟,美好象一扇視窗,給他展現無盡的希望,在長達三年的期許裡,周敏默默扮演著那個他喜歡的角色,然而的然而,他的未來,因他一腳踏空,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父母的話象蒼蠅和蚊子,在他耳邊聒噪,他攥緊拳頭,聽得見自己骨節在叭叭響。
李宜忠酒還沒有完全喝透,意猶未盡,高孝民就揹著藥箱,走進來:“喲呵,吃得不賴,有酒有菜!到底是隊長喲!”他象蒼蠅圍著桌子轉了起來,眼神時不時瞟一下一身肉皺褶的牛芳芳,抬眼看見李紅霞、李紅雲姊妹倆正四仰八叉睡在塑膠紙上,一個往左側臥,一個往右側臥,象一對並蒂蓮,這目光有毒,作為過來人,分得清人眼獸目。
“高先生,有日子沒見了,還好嗎?要不你也坐下來喝兩盅?”牛芳芳象塊移動的門板,直直移到高孝民前面,遮擋著高孝民向北邊堂屋,雷達一樣搜尋的視線,其實這是虛讓,只是一種禮貌,菜沒了,也不是一根不剩,尚若你有耐,汙濁的鹽湯裡,還可以撈到一些,紅紅的幹辣椒皮,被不厭其煩的筷子,撥得象一隻只小船,在水裡打轉轉。
那種已經腐敗乾癟的氣息,瀰漫而來,高皺皺鼻子,把臉扭上桌子,一片狼藉,菜無菜,酒無好酒,打了嗝,眼睛看見桌子縫裡,藏滿了汙,納滿了垢,鹹菜和那種孕育到骨頭縫中的黴,撐裂了板與板之間的縫隙,鏽跡斑斑的兩頭棗核釘,就象魚刺紮在喉嚨裡,硌人心,他連忙後退幾步,“接三木公社衛生院緊急通知,給你們送藥,防瘧疾的,你家人多,怎麼也得一瓶半瓶的,所以……”他拿個小板凳,遠離桌子,從藥箱裡一5一10數著粒數,分兩種,一種是小粒,粉白色,看見它,會想起春色浪漫的桃花,步履輕盈的小姑娘,另一種是包衣類似一面銅鑼的紫黑色,讓人想起凝固的血,更可以想象到棺材顏色。對照人數表,放在一個空碗裡“記住,按量,分三次吃,不能多吃,更不可少食。”說完,扭頭看一下堂屋,李宜忠的兩個女兒,多像兩條在沙灘上的美人魚,他吸口唾沫,走了。
這家有兩個女兒,讓這顆蒼老的心如同躁動野獸般悸動,那雙已經並不鋒利的爪子,在牆壁一樣直立的信念上橫抓豎抓出許多深溝:牛氏的青春,象個倒空一半的袋子,流溢的慾望,還在半空的軀殼裡蠢蠢欲動,看似青春的爪子,象觸覺一樣柔軟,象吸盤一樣執著,叮住一個地方,一定吸出血來,柔軟的吸盤,象釘子一樣,鑽進肉裡,蘸著血,象毛筆蘸著墨,在硯臺邊沿不停地刮,就象舌頭在吮吸嘴巴,那種執著的眼神,讓慾望的血,在抓出的深溝裡流淌。那眼神,撩撥人心的眼神,象梳子梳過男人發癢的心,一遍又一遍梳理,滋味就如呼吸,吸之費力,呼之酥癢,舒服就這一來一動中,有了新解。
年少的李紅霞,在醉人的深春裡,如痴如醉,看一眼,那小麥的膚色,如同時令小滿,忍不住要帶著憐惜要撫摸一下,象爆熟的杏,看著黃,瞅著酸,咬一口,酸中存甜,滋味千秋,在牙舌之間,捨不得下墜到胃裡。
高孝民以打針為名,堂而皇之撫摸過她們的腚,正因為有了比較,才有了不同的發現:一個皮鬆肉軟但骨頭之下,溢著火,欲滅未滅。另一個皮緊肉潤骨頭下噴射著岩漿一樣的火熱,容易燙傷,赤烈得讓人不敢靠近,如鹿亂懷般衝動。
騷公雞一隻,光長得好看,可惜老了,通到心上的騷筋卻長粗了,長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