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翹翹了,有些人就癱床上了,你能走,能寫字,能吃飯,能開花轎車,已經在福窩了,不要再那麼奢侈了吧?”醫生的話,是判決書一樣的存在。
他丟了筆,點點頭,人力不可為的事,醫生這麼說,他還有幾分沾沾自喜,只是苦了嵇氏,李文棋不是很懂事,哪能體會他苦心?人為什麼走進絕境裡,才想著回頭?那些年,他究竟是怎麼了?神使鬼差,像輛無閘的機車,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停一下,那是離弦的箭,不受人力控制,驚悚的速度,讓李紅旗害怕,可那只是一兩回,後來,他習慣激情點燃的速度,不那樣,似乎就找不到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所以他最初的害怕,到後來的喜歡,必須如此,要不然就活瞎了,他父親是中年才找到的感覺,他是二十歲就找到了飛的感覺,少年老成,所以駕輕就熟之後,就睥睨而視,藐視一切,天地間舍我取誰?在父親行走過的軌跡上,他更加嫻熟,一招一式,莫不比李宜忠更加瀟灑,所以他能唱,會唱,改了詞唱,經典在他嘴下,就是屁的存在,在藐視和重視之間,倒向一邊,賈雲龍不是沒提醒過他,可他點過頭,答應過,但他認為賈只所以有顧慮,那是老了的像徵,老而會生畏,畏而會縮,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那些年,他狂過,自負過,露齒訕笑過,終是沒有倒過摔過疼過,藝高人總是膽大。
第89章:
李紅霞的死,讓胡喬一夜老去,過去他總是喜歡買剃鬚刀,把下巴颳得潔淨,努力襯托,刻意想當李紅霞同齡人,晚年的人,無論兒子媳婦怎樣勸,他依然固執戒了煙,更戒了酒,一個平凡的男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戒掉了自己的習慣,這是多麼地難能可貴,他不像李紅霞的丈夫,更多時候,如傭人,唯李紅霞命是從,他樂於這樣,從愛的角度出發,軟軟如水,洗去了心中的汙濁,淡化了陳腐的觀念,就這樣廝守於一起,本來要一起安享天命的,這是兩個人說好的,並且照做了,在一大幫兒孫中心,雖平凡而不虛,但老天偏就奪去一方,扔下一方,心就塌了,他不再喜歡剃鬚刀,任由鬍子往邋遢里長,試為悅己者容,沒有悅己者了,也就不需要容了,更長的相思,擰捻成細線,拴在胡琴架子上,拉出了五音不全,捶胸頓足沒有用,死去的活不過來,所以時光不能倒流,那些臆想的穿越者,在人鬼不分的世界的裡,你還敢活?你還能活?臧克家說過一句繞人的廢話:有的人死了,他卻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卻死了!胡喬就是,沒有胡笳,彈不十八拍,遙想當年,天上突掉餡餅,砸閒人胡喬頭上,胡喬既愣又呆,別說大著肚子,就是有一串孩子,胡喬也接受,很多人總比一個好過,種雜姓不雜,胡自立和胡自立的兒子都姓了胡,誰敢說姓汪?我摳他子子!兔子急了還咬人了!沒點兒小齷斑,那妙人兒能睡我身邊?一睡幾十年,任我風歡,讓我雨愛,上天賜的福,就是厚重,當年紅霞初嫁,俊俏如雲似霞,稠裡調著蜜,讓我吸咂讓我舔,是蜜不是酒,比酒更醉人,進善門,歸長處,不嫌夫老,不懼世俗,幾十年來,行得正,做得端,贏下一河灘好名聲,她不虛,更不掩,愛的人,得不到,掛心尖,得得到,不相棄,為人妻,生人子,顧此不失彼,同育同養,怎麼想,胡喬都會哭,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女人,她死他也死了,時間在搖晃,兒孫的事兒孫做,他專事在恬淡裡,把那相思的苦來舔咂,他彷彿看見李紅霞輕盈立在他面前,對他笑,更對他訴:我們曾經的纖塵不染的故事,青春啊,你就是夢!他經常坐那兒假寐,夢裡不用千呼成喚,李紅霞就飄飄然,徐徐然,如仙女立在他面前,喚他呼他摸他,宛如有人給他頌讀《洛神賦》,似懂非懂,飄逸如夢,纖纖碎步,亦步亦趨,不是走而是在飄,紅極若霞,那一倩影,極熟極養眼,一聲紅霞,半聲吐氣,伸手可託,於掌而舞,多次夢裡喚,一刀之爺,快來觀,要來瞧,你之文筆,必洋洋千言,紅霞之美,非胡喬可寫,他經常做著相同的夢,我不在他夢裡,他就千呼萬喚,把雙腳搓破,紅霞之美,紅霞之態,我若看了,必歎為觀止,可惜了,他胸無點墨,看見了,體會到了,卻寫不出。
虛實之間,他講得津津有味,那是相思之曲,憋憋的,藏藏的,不肯示人,便要說之於我,如小酒輕啜,吸咂聽響,我彷彿懂了,懂得一知半解,就大聲念出曹植的《洛神賦》,美侖美奐,咕嘟咕嘟冒著氣泡。
胡喬不能見我,見我必說這事,我一度竟躲他,一個草人,半是瘋癲半是狂,但凡捉住我,不聽上半個時辰都不放我走,情這東西,比酒更醉人,知他陷進去了,就繞著他走,老聽漸煩,我可是有一大堆事的人,哪有功夫聽他扯閒篇,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