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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十分惶恐，忙道：“多謝吳道長教誨，方煙謹記在心。”
&esp;&esp;吳道長捋了一把下巴上的長鬚，笑盈盈沒說什麼，只是把身上的紫色法衣和蓮花冠脫下，交由小道士，囑咐道：“吳空，拿去放好來，咱們可就剩這一件好衣裳了。”小道士聽命離開。
&esp;&esp;我不由得笑了。
&esp;&esp;吳道長換上普通道袍，則又問我：“聽吳空說，任蕊是你母親？”
&esp;&esp;我點點頭，發現吳道長瞧著我似是出神，自嘲道：“吳道長，我長得很像他嗎？”
&esp;&esp;“十來年了，我再沒見過子傲師兄。一看到你呀，我總覺得他又回到玄妙觀了。”吳道長指向窗外正沐浴在陽光下的桃樹，感慨道，“這棵樹是他十八年前親手移栽過來的。可還沒等到桃子熟落，師兄就丟下跑了，反倒讓我忙裡忙外照顧這麼久。”
&esp;&esp;他一面說，一面領我走向外院，似乎是有意避開在回到房間，收拾法壇法器的小道士。
&esp;&esp;“何止一課桃樹而已呢。吳道長，你其實想說，不負責任的師兄一走了之，自己灑脫了，卻丟下這座道觀叫你受累十八年，是不是？”
&esp;&esp;我頓了一下：“您肯定很恨他？”
&esp;&esp;“哈哈哈，都過去了。”吳道長伸出一隻拳頭，先是握緊，再是慢慢開啟，掌心朝下，解釋道，“貪嗔痴恨使魂魄沉重，如何迴歸上清？不放下，難道我要等死後變厲鬼一隻，再找他糾纏算賬？”
&esp;&esp;我盯著那隻空空如也的右手，釋然一笑。
&esp;&esp;“而且，他留下的這棵桃樹救過一次我們師徒的命。饑荒那年，沒桃子估計早餓死咯。不如，等桃子熟了，你摘幾顆帶回去讓他嘗一嘗……臊臊他。”他大笑起來，笑聲爽朗到穿透重重綠蔭，驚飛了原本在認真築巢的鳥雀。
&esp;&esp;“桃子成熟大概沒那麼快吧，得到八九月？”我輕輕搖頭，“等不及了，我這兩天就要出發了。”
&esp;&esp;“你們倆就這麼著急走？你呀，簡直和師兄一樣嘛，父女倆一樣沒什麼耐心。”
&esp;&esp;我看著桃樹呆了一會兒，說道：“我家院子裡也有一棵桃樹，只是長得沒這麼好，未曾結過果子。嗯，後來我母親就埋在樹底下。現在我才知道，家裡的桃樹和道觀裡的桃樹應該一樣，原本都是生長在桃花塢。”
&esp;&esp;“誒，桃花塢桃花舞，桃花莫如女嬌嫵。子傲師兄一去桃花塢就丟了魂，我知道他早晚要下山的。我的大徒弟死在桃花塢，小徒弟嘛……嘿。”吳道長故意打住，不繼續說下去。
&esp;&esp;“但我可以答應您，我發誓，吳空送我回方府後，我與他各不相干，他還會回山上的。”我很篤定地說道。
&esp;&esp;吳道長聽完一怔，似乎有些驚訝，沉吟許久後，搖頭嘆道：“我還以為……可是，他的心不在這裡了，方小姐，難道你看不出來？”
&esp;&esp;“您幫我勸勸他，好嗎？”
&esp;&esp;“勸？”他皺起眉頭，“這叫我犯難了，怎麼勸？”
&esp;&esp;我低頭想了想，學他方才那樣伸出一隻拳頭，然後再非常非常慢地開啟拳頭，說道：“不用勸，只有等。等他放下，等他想通，等我……算了，我也不知道說不好那是什麼時候。”
&esp;&esp;吳道長捋著鬍子，頗有深意地說道：“方煙，你很有悟性，比師兄更甚。”
&esp;&esp;小道士終於撤掉法壇，理好法器，滿頭大汗來院子裡找我們，恰好聽到半截對話，於是一臉茫然道：“等？等什麼？”
&esp;&esp;他看著我說道：“咱們不是明天下山去定州？”
&esp;&esp;他又回頭看師父，問道：“什麼悟性？師父你說方煙比師兄有悟性？”
&esp;&esp;吳道長哈哈大笑，連連擺手：“罷了罷了。”
&esp;&esp;我亦莞爾，對小道士說：“明天就走，吳空，跟我回去見見你的師伯。之前我還奇怪，巧娘說她從沒見過我生父出現，我娘卻懷孕了。原來，我的生身父親是一名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