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安遠將軍以身殉國、沙場之上死無全屍,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還要被拉出來汙衊?平川邊關的將士無一叛國之人,倒是姚圍之戰後方援兵遲遲不到,平川破城之時郡守棄城潰逃……”
他一字一句,眼眶越發紅了起來,死死盯著面前兩人,冷漠的目光環視周遭,發出一聲冷哼。
“豎子爾敢!”管齊怒喝,一耳光抽在柳淮的臉上,將他的臉打到了一邊去,嘴角瞬間沁出新的血液。
“你通敵叛國本是死罪,留下一條賤命已是萬幸,大娘娘憐惜你是詔景年間的榜眼,有意救你一命,不要不識抬舉!!!”
“通敵叛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淮冷笑起來,眼中劃過暗芒。
通敵叛國,究竟是誰的罪名呢?
姚圍之戰,安遠將軍林陵以身殉國,為姚圍換取一線生機,然而本應在三日之內抵達的援軍和糧草卻遲遲未曾抵達,柳淮眼睜睜看著支援部隊自平川出城向北,然而之後隊伍便杳無音信,這又究竟是何人所為?
年初北狄打到平川城外,大將軍秦孝子欲攜軍民負隅抵抗,誓死不降。然而最後,城中竟是猶存內鬼,城門夜半開啟,敵軍夜襲圍城,那一夜,血光滿天,屍殍遍野。
柳淮南下若水泮借兵屏山關,卻不料被蘇義風生擒,迎接他的不是援兵,而是是潑天的罪名和冰冷的囚車。姚圍戰敗,平川城空,九萬軍民被屠,無論現實如何,總需要有人要承受這九萬條性命的重量,需要有人來承受這來自王城的怒火。
九萬條性命,沒人能擔當得起,於是,罪名被羅織,黑白被顛倒,去往平川和姚圍的道路被斷絕,所以人的屍骸和不能言的口,都將被掩蓋在北方的白雪之下。
而柳淮最大的錯處,就是他還活著。
“如今這個押,可由不得你畫還是不畫了。”管齊眼中劃過一絲狠厲,長劍已經架在了柳淮的脖頸上,正欲解下他的手來按手印。
他們只是看屈打成招不成,要直接滅口了!
這個手印無論如何都不能按,要是按了相當於所有的罪名都被推到了死人頭上無法追究,那麼平川和姚圍軍民九萬之枉死皆被遺忘從此再不能昭雪,就連他,也絕對活不成!
他不能死。
他一條命不要緊,然而他背後還要九萬軍民的冤魂。
柳淮拼命掙扎起來,管齊只顧著鉗制他的雙手,不料他不知道哪來的勁,竟然掙脫了困住雙腿的麻繩,雙腿往他腰上一剪,向胸前一踹。
管齊也沒有想到他捱了十七針還有如此力道,一時不慎竟栽了個頭,他眼見如此,竟直取長劍,劍鋒直指柳淮的心口。
柳淮看向刺過來的劍尖,呼吸一滯,千鈞一髮之際,從外面衝進來個小太監,往地上一撲,張口就是:“乾爹,不好了,外面游龍衛的人來了!!!”
管齊連將劍鋒一轉,游龍衛的人怎麼會來這裡?
“誰來了?還有多久到此處?”三公公放下茶盞,問。
“回三爺爺的話,回乾爹,是游龍衛,說是帶著陛下口諭來的,已經到府衙外頭了,至多還有半盞茶的時候就要到了。”小太監語速飛快。
眼下既然是天子親衛來,還帶了口諭,就不適合發生些什麼出格之事了,柳淮心下一鬆,整個背部線條都軟和了下來。
管齊劈開鎖著柳淮的鎖鏈,將他往角落裡頭一踹,收了劍,連帶著散落在地上的文書,迅速換了一幅畏縮和善的模樣伺候著三公公起身,出了審訊堂,朝兩邊的太監揮了揮手,幾個內侍將柳淮往原來關押的地方一拖,堂內規整了一番後,迅速離開。
走到廊外的時候,迎面正好碰上身披甲冑的游龍衛。
“傳陛下口諭,羈拿罪臣柳淮歸詔獄收押。”
身披金甲的游龍衛統領攔住了三公公一行人的去路,“想來刑部是人也糊塗了,犯下這樣滔天大罪的犯人竟敢私自收押,這要是出了什麼差池,不知道能不能擔待得起。”
他說罷,就徑自走了,只留給一群宦官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三公公一聲冷哼,隨即帶著宮人悻悻離去,此番在太后娘娘那邊,恐怕是不好交代了。
而另一邊的張統領在瞧見三公公一群人走遠之後,便抬手使人將柳淮從牢獄中架了出來,在經過他時,一眼可見的就是左肩猙獰的壞死的皮肉。
“等等。”他忽然道,隨即,手指按上了他傷口。
看似無恙的面板,手指觸及卻能感受到一股怪異的彈性,張統領當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