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後,皇帝便傳她到正殿問話。
“那幾本史書都燒燬了?”座上的九五之尊剛過不惑之年,依舊衣著朝服,面淡如水,卻氣度微儀,其聲低沉有力,一字一頓,讓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柳如蓁跪在殿中,深埋著頭,自懺道:“是奴婢怕冷,將火盆挪得近,起身時不小心碰倒了史書,害得都燒了大半.......望聖上責罰。”
皇帝聽她如是說,擺手道:“哪幾本,讓宮人去藏文閣取便是了。”
話猶未落,柳如蓁便擺出一副為難的模樣。
察覺她的異常,皇帝道:“說。”
“稟告聖上,那幾本古史,只有一冊抄本。奴婢謄抄的也還未抄完......”
藏文閣中所有的書籍,為了儲存與供閱,幾乎都有相對應的抄本副冊,大概都是有三本副冊左右。
而那幾本古史,因為年代久遠,經她父親與同僚修正了好些年,上個初秋時節才修好,僅才謄抄出一冊的抄本。然,原本是不能離藏文閣的,有專門的侍書看守。
這幾本古史的修正,柳如蓁也參與過些,所以也知其中原由。
聞此言,皇帝凌厲的眉眼皺得有稜有角。
殿中靜默下來,李全弓著腰站在一旁,悄悄瞥了眼端坐著的皇帝,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不敢多言。
柳如蓁還未等有人發言,便搶著打破寂靜道:“奴婢惶恐,往聖上讓奴婢戴罪立功,去藏文閣謄抄副冊。”
座上人思忖頃刻,方才應下。又命李全給了柳如蓁兩名小太監,去藏文閣的時候跟著,其實也就是看著她罷了。
不過還好,如願出了如囚籠般欽安宮,這是值得慶幸的。她終於能,做些什麼了。
未正時分,天色晦暗,鉛雲低沉。窗外的雪珠子停了,只是那風還未息,打在窗紙又急又密。
用了午膳,收拾了當。柳如蓁便在兩名小太監的看護下前往藏文閣。
藏文閣在大慶宮的北邊。離欽安宮遠,卻離北宮的宮邸學近。
行至宮道,望著遠處熟悉的屋宇,柳如蓁不免有些失神半晌。
晨起至午後,下了半日的雪,宮道上又是積滿厚雪,各處宮裡此刻都開始忙起來,遠遠看見夾道上的宮人執著掃帚掃雪。
她步子每每都踏入雪中,鞋襪不久又被浸溼。
還好,終於是來到了藏文閣八角門下。才踏進,就見一人赫然跪立於八角門正中央,他似乎半垂著腦袋,用餘光環視著四周。
待她定神一看,才訝異道:“九殿下。”只見雪中跪地之人似乎聽到了聲響,僵硬地抬起頭。
兩人目光忽撞,柳如蓁從他眼底,竟瞧見了一閃而過期望。
柳如蓁立時請了個雙安,見後邊兩小太監原是不動,此刻她先帶了頭,於是就不情不願地作了揖。
看著眼前的小皇子,許是跪了很久,仍是束著一半馬尾,卻有些凌亂,單批件薄薄的鳧靨裘,唇凍得發紫,面若白霜,的臉上又多了塊腫起的淤青。卻依是鎮定安詳,凍得發白的兩手伏在雙膝上。
見他時,柳如蓁眼快,瞄到他嘴角不易察覺的微微揚起,但那絲冷笑,又立刻消彌於無形。他啟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還是止住了。
一奇詭的念頭從心中閃過——宋宸好像在這裡等人,等的便是她。
也並非她心中有多傲氣自信,只是他方才的表情太奇怪了。且細微的很,若不是她心細,平日裡都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敏感,還真真瞧不出。
瞬感身上忽然一冷,她蹙著兩柳葉彎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柳姑娘。”兩小太監中,其一名叫慶德的提醒道:“我們得走了,免得誤了正事。”
“嗯。”應了聲後,三人便向著藏文閣正樓去。
帶著聖命,柳如蓁從侍書那將幾本古史的原本借來後,便去了樓裡的西隔間。隔間不大不小,恰好容得下三人。
慶德服侍在側,磨著松煙墨。令一名小太監慶海便去角落起炭火。
見他兩在忙,柳如蓁翻著古史,漫不經心問道:“為何那侍書見我們到不吃驚,是我來謄抄古史這事眾人都知曉?”
慶德操著鴨公嗓,手拿著松煙墨塊,用端硯的邊邊刮下濃稠的墨汁,口內笑道:“這哪能,不過是萬歲爺提前讓人告知罷了。”
“哦——”柳如蓁假裝會意的點點頭,執起筆擱上的羊好筆沾了些墨,對著古史,便線上書上謄寫。
那就是說,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