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著羊騷、汗臭和腳臭、肉香的奇異味道便和屋內的籠了燈罩的濁黃的光一併從推開的門縫中湧出來,在門外形成了一股翻騰的黃色光霧。伴著門縫隙擴散,那味、那光,也就變得更加洶湧。一陣大聲吆喝、說話的聲音也乍裂了出來,又卻驟的冷了。
一桌圍著銅爐,涮肉的食客,一群正熱情高漲、踩著凳子,圍在一起耍牌九的賭客,還有一桌就著鹹菜,一言不發啃饅頭,身上卻還穿著羊皮襖子,面帶風霜的旅客,都隨著門開安靜,一雙雙眼睛朝門處看過來。
緊靠著門,右側就是一條櫃檯,後方便是一個架子,架子上是一罈、一罈的酒水、茶葉、花生米、茶葉蛋,還有一些事先滷好的羊肉,看著有羊蹄、羊頭,還有一些顏色黢黑,看不出質地的鹹菜。
一穿著灰衣,頭上戴了一頂圓帽,面掛白巾的男子就籠著袖子靠在椅子上,似是睡著了一般。
谷玉金掃了一眼客棧大廳,就不由在這男子身上多留了一下——這男子竟戴了一雙圓框的眼鏡。眼鏡的鏡框是以黃銅做的,雕刻著精緻的花紋,也頗為厚實,鏡片是琥珀色的,卻顯得很怪異。心中忍不住想道:“這是眼鏡啊。”
似是察覺了動靜,男子便自寐中醒來,看了眼五人,問句:“打尖還是吃飯?打尖,我這裡還剩一間上方沒人住,中、下都住人了。吃飯又吃些什麼?”
戚正榮看了眼店內的人,說道:“先支個地兒,也燒個鍋,新鮮羊肉來一些。我們五個人,你看著弄。上房我們也要了,你讓人先收拾出來。”
男子點頭,說道:“好,一個涮鍋,新鮮羊肉。一間上房。”複述了一遍,就喊了句“大栓子”,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便跑出來,男子吩咐:“你給客人準備個桌子,把涮鍋準備好,先讓客人坐下吃好。再給把上房收拾出來。”
大栓子應道:“知道了,叔。”大栓子做活兒很麻利,須臾就支起了桌子、凳子,在桌子上架了銅鍋。那銅鍋地下塞了燒紅的木炭,是直接從爐中取的,並未在客棧大廳裡點火。
戚正榮道:“走,咱們去那裡坐。”說話就關上了門,引米明秀、谷玉金和那對兄妹去了新開的那一桌坐下來。
大廳裡便又熱鬧起來,吃飯喝酒行令、吆五喝六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沸沸盈盈,吵得人一陣腦仁疼。尤是那一桌圍了許多人的牌九,更是吵吵嚷嚷的厲害,喧囂得人利令智昏。
谷玉金都不多看、多察,便經驗似的感覺,這就是一“仙人跳”,一群人做局糊弄鬼呢!只是不知這裡面的倒黴蛋是哪個!
稍待水燒開了,五人便開始吃喝。米明秀、谷玉金二人摘了面紗,不禁就又引來一陣側目議論。
米明秀也就罷了,人已是三十餘歲的半老徐娘,谷玉金卻不然,那一副清秀卻是世所少見,只一眼,就讓一些人挪不開眼睛了。戚正榮冷哼一聲,將劍重重在桌上一拍,“砰”的一聲,便將人驚住,不敢再明目張膽往谷玉金身上看。等得五人吃完了,大栓子引人去了上房,才低語起谷玉金的容貌、出身。
一個瘦猴一般的人邊吃酒肉邊說道:“哥幾個,剛才可看清楚了吧?那一個小娘皮,實在太俊了。哥哥我活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美的美人,這要是能春宵一刻,就算是死,這輩子也值了啊。”
一旁的漢子說道:“猴子,你可看清一旁的兩個人了?”這漢子說的,卻是戚正榮、米明秀二人,“那二人,男的一身黑衣,女的一身白衣,女的腰裡還有一柄彎刀……若是猜的不錯,那該是戚大俠、米姑娘。你這一張破嘴若是管不住,指不定就人頭搬家了。”
瘦猴一般的人聽得一個激靈,低聲說道:“齊兄弟你可別嚇我,我這人也就口花花。”
齊兄弟說道:“總之,咱們兄弟出來跑單幫,是為了錢財,可不能在這種事上丟了性命,招惹一些麻煩。”
另外一老頭說道:“二位、二位……這齊兄弟說的有理,不過這也怪不得猴子……那一位姑娘確實是漂亮,我老漢活這麼大年紀,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兒。我年輕時候,跟著老掌櫃跑去京城,掌櫃聽說那裡有一位名為紅豆的姑娘,乃是才貌矍鑠,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便連王公都為之傾倒。我當時遠遠看過一眼,這位姑娘竟比那紅豆姑娘還美。”
瘦猴一般的男人問道:“你這老頭兒可不興瞎說,真的比那紅豆姑娘還美?”
老頭搖頭晃腦,說道:“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昔年北國之主南下議和,只是見了紅豆姑娘一眼,便丟了魂魄,硬要陳廷將紅豆姑娘許之,作為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