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炮口的速度很慢很慢,用來攻克據點裡的碉堡。這兩種典型的戰爭機器我會記在史書裡,從生產到使用,從使用到養護記得一清二楚。它們殺起人來又快又狠。”
唐仁點點頭,話題回到戰事本身時,他也能搭上幾句,往往這個時候,他在感覺自己像個執政官,而像路人那樣多餘。
他又問:“特里森老師看見這些東西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
特里森院士是芙蓉大學的物理教授,也是一位魔術師,唐仁·列儂、索尼婭·汶萊、修斯·普萊斯都是他的學生。
馮先生與特斯森院士是老友。
在這個時候,馮先生模仿著特里森院士的神態,大聲叫罵。
“殺千刀的!這都是什麼鬼東西!我喝奶的時候小叔死在一把大砍刀下邊,現在小叔的孫子得死在這些鐵棺材裡嗎?!”
緊接著,馮先生恢復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特里森先生就是這麼說的,順便一提,他的侄孫確實死在戰場上了,不過不是因為這些戰爭機器,而是因為一枚榴霰彈。陛下,你見過榴霰彈嗎?”
唐仁搖搖頭,別說榴霰彈,他連迫擊炮都沒見過。
馮先生做著奇妙的手勢,繪聲繪色地形容著。
“一顆滿是鐵殼破片或者碎丸的霰彈,壓得緊實,從大炮的炮膛發射出去——
——從炮兵營地出發,火藥的爆炸聲能震碎炮兵的耳膜和一部分蝸骨,我不知道這個結構叫什麼,但是我暫時叫它蝸骨,也就是耳朵裡的一部分軟組織,你能感覺到嗎?能切身體會這種形容詞嗎?”
唐仁接著搖搖頭,別說耳蝸或什麼耳朵裡的軟組織骨骼,他已經六個月沒有生過病了,在醫生悉心照料下,他用不著去讀醫書,沒有任何常識,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零件都有什麼用。
馮先生接著說:“經過兩公里的拋物線投射,這顆榴霰彈在下落過程中,裡邊精巧的火引裝置和誘爆機關會在自然重力下達到臨界值,為了追求殺傷力,它在落地之前就要爆炸。”
唐仁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馮先生解釋道:“因為彈頭落地再炸開,裡邊的破片霰彈有一半會打進泥巴里,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殺傷,它要是在空中爆開,那麼彈片能呈球形炸開,原本打進泥土裡的子彈,都會均勻地灑在敵人身上。”
唐仁吞嚥著唾沫,想象著這一幕。
馮先生接著做說明補充。
“但是這樣還不夠,皇帝。”
唐仁驚疑:“還不夠?”
馮先生點點頭:“在這場戰爭中,為了對付戰壕之下倉皇鼠竄的戰士,為了往前推進哪怕一米。北約聯軍的武器每隔一個月就會換上新的尖牙利爪,變得面目全非——
——我和你說的榴霰彈,只是戰爭剛開始時的炮擊兵器,它經過多重進化。
工程師給它安上了定風翼和合金減速板,讓炮擊座標變得更加精確。
空軍給它帶上小降落傘,讓它在落地之前變得更慢,擁有更低的引爆空間,離戰壕裡的血肉更近。
火藥專家改變了它的內部結構,讓它從火藥誘燃式擊發變成撞擊接觸式擊發,爆炸的時長時機更加精準,把它過於分散的子彈,變成朝向地面部隊的一團鐵雨。”
唐仁聽得目瞪口呆。
馮先生形容著特里森院士侄孫的死相。
“小特里森是個通訊員,在奪回西線戰場的傷心河戰役中身亡,死前他騎著馬,扛著電話線,在河道兩側佈置電話基站,和很多工兵一樣,但他不走運。
他聽見了炮擊之前的警報汽笛,來不及躲了,他的馬和電話線都是珍貴之物,列儂和森萊斯缺銅鐵貴金屬。如果放到華約成立以後的今天,大夏每個月能送來七十噸銅鐵,那麼他絕對會棄馬而逃。但他沒有逃,所以他死了。
他躲在馬兒身後,馬兒的身子和他的身子一塊被鐵雨淋成了泥巴,他的肺敞在外邊,屁股壓在油殼電池上,整個身體往後仰,就像是米特蘭的英文裡,那個c字母一樣,緊緊裹住了戰爭耗材。
記者把他的屍體拍了下來,文章的名字,叫戰鬥英雄。”
唐仁變得沉默,再也沒了聲息,連呼吸聲都變得平穩而死寂。
馮先生面無表情,說完了榴霰彈,他還要說說其他的東西。
“還有地雷,我勉強把它叫做地雷,因為它像個悶在土裡的超級炸彈,能把方圓二十來米的任何東西都絞得一乾二淨,炸開的土丘像是一個巨大的肥皂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