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⑤章 苗床(1 / 5)

小說:揭棺起駕 作者:狐夫

【——六月一日記。】

【主講人:林奇】

【書記員:林奇】

在伍德前往四國會議談判時,我們把目光轉移到傷心河畔。

它順著月牙關的大瀑布一落千丈,近海河流支脈分作三條大江,像是旭日之國的好幾條大動脈,一路往南洶洶淌去。

一隻象徵和平的白鴿隨著溪流中產卵的魚群遷徙。

它飛過戰火連天的大地,兩翼讓狼煙燻得發黃,血紅的眼睛和烏鴉是一個顏色。有時死亡與和平也是一個意思。

在一週之前,它還不敢來到南國腹地,因為這裡滿是毒煙和硝火,遍地的屍體讓禿鷲啃得不成人形,蠅蟲成群結伴在空中飛舞,成了一道無形的壁障。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小白鴿很開心,它飛得又快又穩。

說起來,它還要謝謝那些人類。

屍體堆積成山,變成細菌的苗床,焚燒時湧動出刺眼的烈焰,熱氣流將它拋得更高,更平穩,兩翼也不用拼了命地去振打空氣。

飛過一座山頭,還有一條大河。

它看見亂石灘裡的清水讓血染成暗紅色。

丟盔棄甲計程車兵被流民扒得精光,綁在樹上受鞭刑。

暴徒切下了人質的一條腿,當做口糧。

在這場戰爭的倖存者中。

——有拿槍的,成了王。

——有拿刀的,成了賊。

——有殘疾的,做了菜。

——有識字的,逼作匪。

——有年少的,已經不再年少。

——有年老的,還想年少一回。

不少舉著國旗吶喊著的,嘴裡的話語和咽喉裡的聲帶一樣彎刀割開砍斷。

橙黃色的彩旗國徽扔在柴禾堆裡,和亞米特蘭的櫻花旗放在一塊,共同成為做飯的熱源。

幾個高高矮矮參差不齊的小草屋壘起來,用泥巴封了頂,不過一場雨的功夫,它就能壽終正寢。

小白鴿飛得更高了,它害怕這些人把槍口和石頭都對準它。

它得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不能再多看一眼。

就在這裡——

——列儂與亞米特蘭的交界處。

傷心河的一條支脈淺灘上,從屍山中傳來一聲聲粗重的喘息。

林奇睜開了雙眼。

他驚恐萬分,眼睛已經讓血糊住,分不清光還是暗,看不見黑或者白。

他內心錯認為自己瞎了。

其實沒有,只是血太多,泥太厚。

他扒開一層層厚實的肉塊,從一團團發膿腫脹的屍體中爬了出來。

他幾欲虛脫,肚子餓得讓他發瘋,兩眼血紅,看見腐肉都像看見珍饈美味,難以剋制肚子裡的饞蟲。

但是……

“不能吃……不能吃……絕對不能吃!”

他咬緊牙關,在石灘上佝僂匍匐,好幾次爬起來,又摔倒好幾次。

兩眼滿是血絲,指甲裡都是泥巴和頭髮。

這些頭髮是誰的?

是活人還是死人的?

林奇想,它們應該是魔鬼的發須。

“不能吃……”

哪怕這些肉看上去很誘人。

對一個餓了七天的人來說,就算沾滿細菌的蛋白質,也是蛋白質,也是維持身體活性的能量。

“不,不不不,別來誘惑我。”

他的聲音嘶啞,喉嚨裡冒著水聲。

這七天七夜,他靠喝傷心河的水過活,藏在屍體中,躲過一波又一波搜查。

來搜他的人是誰?

是農民?

是土匪?

是軍人或者曾經是軍人的土匪?

林奇不知道,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他才二十四歲,剛從大學畢業。

對他來說,生活就應該像是故事的開頭一樣,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驚喜或驚嚇。

但這種驚嚇對他來說未免也太刺激了。

從昏昏欲睡的大學講堂一覺醒來……

和伍德·普拉克身體中的陳玄穹一樣。

——天變地異。

這是他第八次爬出屍山,取水解渴。

他感覺心肺出了問題,一定是水源裡的細菌讓他患了病。

他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死,但是他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的原因也很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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