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動了。
伍德又喊:“走吧!快走!”
洋蔥終於是走了。
一騎絕塵,沒有回頭。
伍德像是捱了一記悶棍,終日壓在心頭的大石愈發沉重,彷彿往日製造的累累殺業都記下一筆賬,在洋蔥離開的那個剎那,他的冷靜與緘默都不攻自破。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大口大口呼吸著,過了許久才恢復平靜,低頭看鐘表時,精緻的錶盤只照出一雙藍汪汪的眸子。
時間不多了,他要繼續上路。
不能多做停留,他沒有機會回頭。
搭上火車,往芬里爾港去,回到家人身邊。然後繼續出海,繼續一個人前進。
他想這趟旅途定然是枯燥而無味的,一路上充滿了危機與險阻,洋蔥不能跟上他,家人也不能跟上他,他最重要的夥伴們,更不能跟上他。
不過幾百步路,他登上列車,坐在靠窗的那一側,同行的還有個中年人,一張車票讓他們有了緣分。
“你好!先生!在這五個小時裡,我要和你共同度過叔叔號列車名稱的旅程時光了。”
這位中年人態度熱情,大方有禮,身上的衣裝不像是窮人,腋下夾著公文包,頭上戴著鸚鵡羽毛裝飾的禮帽。
伍德漠不關心:“請。”
中年人又開始自我介紹:“嗨!坐這趟列車的人可不少,現在尼福爾海姆都成了高新工業開發區,您方便與我聊聊嗎?”
伍德:“在攀談之前要說出姓名。”
中年人摘下帽子,往小桌板上送去菸斗和菸葉,菸斗一共兩支,菸葉裝成兩壺,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中年人接著說:“我姓葉,是個東方人。看不出來吧?”
伍德打量著此人的髮色和膚色。
頭髮是紅色的,面板像是混血小麥色,非常健康,眉如劍,目似星,瞳孔是棕色。
“確實看不出來。”
葉老闆接著說:“華約成立以後,我就來這片富饒的土地尋找機會,尋找財富的密碼……先生,你覺得這個時代什麼最賺錢呢?”
伍德:“工業?”
葉老闆搖頭。
伍德:“農業?”
葉老闆接著搖頭。
伍德:“難不成是教育業?”
葉老闆還是搖頭。
伍德:“總不會是金融業吧?”
葉老闆笑成眯眯眼,露出兩排潔白的牙。
“先生,我認為,是文化業。”
伍德:“何以見得?”
葉老闆捲起袖子,給伍德裝菸草,遞菸斗。
“它是一樁只賺不賠的買賣。”
伍德接走菸斗,心中想著今天要殺的人,是不是多了一個。
葉老闆給伍德點上火。
“你看,仗打完了,華約剛成立,葉老闆你說,這東西方的兩撥人,要混在一塊,什麼說了算?是你說的那些嗎?”
伍德:“哦……這樣?”
葉老闆又給自己打上火,“對!就是這樣,我來列儂開報社,寫文章,寫東方的事,再寫西方的事,最後寫東西結合的事。”
他的手從車窗指著伍德,又指著自己。
“有什麼事發生,我就寫什麼事。寫百姓關心的事,如果不夠關心,那我就僱幾個幹練有力的文人來,讓文章變得一樣有力。
當百姓離不開文章,每天都要看文章,每天都得聽我說的事情,那他們要買什麼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都是我說了算……這不就是錢嗎?我給多少企業解決了廣告?我又給多少百姓解決了篩選廣告的問題?我自然是要賺大錢的……”
伍德的表情是有些詫異。
他託著菸斗,鐵臂輕輕敲著小桌板,不做言語。
葉老闆接著說:“我看先生你這條手臂,就很有故事,它動聽嗎?它誘人嗎?如果可以,能不能寫成故事?然後我再只會幾個鋼鐵廠去加班加點生產,賣給殘疾人?這樣多好呀?這樣是多麼偉大的一件事?”
伍德:“有道理。”
葉老闆連忙揭開包袱,從中拿出一臺小型打字機:“告訴我怎麼樣?來,我現場給你做書記員。”
伍德:“要不先談談錢的事兒?”
一提到錢,葉老闆立馬變了臉。
“我們是朋友,錢這種俗物,只能侮辱我們之間的友誼……”
伍德:“朋友?”
葉老闆:“沒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