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俚語。
漢娜只喜歡用槍口聽人說話,用子彈吐出句子,也聽不懂俚語。
只有佩洛西女士送信時走南訪北,還和朱莉大小姐學民俗,能接上兩句,順便把手上的俘虜翻了個身,讓女匪看清楚了。
“看種不看泥。一顆子母彈裡迸出兩朵花。大炮一響炸碎了膛,就半路出家。”
翻譯過來的意思——
——只看貨的成色,不問貨的來路。我們三個是一家人,一個媽媽,兩個女兒,男人生完孩子留下種,去前線當了炮兵,死在戰場上了。我們也跟著落草為寇,做人肉生意。
女匪盯著娘仨的頭髮看了又看,冷笑一聲。
“一個花盆裡的?還能長出三色來?”
這句我想不用翻譯。
就在這時——
終於有個說人話的出現了。
從郡府大院裡走出來一個娉婷嫋緲婀娜多姿的女人。
看上去三十出頭,身段很棒。是個話事人,說話分量足,氣質佳。
嘴上足夠溫柔。
“客人進來吧,都是亂世下的好姐妹,帶著禮物來,就好好招待。”
手上足夠兇狠。
攥著一條屍身的腳腕,拖著一個男人的半邊身子,一對肉掌血紅,染著赤漿,像是剛剛教訓完不聽話的寵物。
佩洛西女士嗅著空氣中的血腥味,瞳孔巨震。
——這是多麼詭異的一幕。
一個女人,拖著半個男人的殘軀,穿著一身睡袍,就這麼朝著她們走過來了。
她有血紅的頭髮,指甲很長,像是佩了十把小刀一樣。
她不苟言笑,神態淡漠,眼神無光,讓人猜不透心思。
她站在看門的女匪身旁,將手裡的屍骸扔去府邸的圍牆邊,從陰影中衝出三五頭大丹犬,將屍體分而食之。
“我們的縣長剛剛死了。太可怕了。”
她對客人這麼說,順便在做自我介紹。
“我是蝴蝶幫的幹部,叫我蘭花就行了。”
三位客人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惱了主人家。
“進來吧?愣著幹什麼呀?”蘭花如此問,聳肩抬手,甩去手上的血。
深閨大院裡,像是藏著食人魔王。
從護院的十來個女土匪眼裡,透出洶湧的殺機。
佩洛西女士嚥了一口唾沫,朝著蘭花姐姐鞠躬致謝,頭還沒抬起來。
“多謝……”
“別謝,我有句醜話說在前頭。”蘭花用銳利的指甲戳著佩洛西的眉心,強行讓客人抬起頭。
“不論你們是來幹什麼的,賣貨也好,投宿也罷,為了聚會或是入夥咱們蝴蝶幫,我都歡迎。
但是不能騙人,你記得這一點,你不能騙我們這些女人——
——就像我們的父兄和相好,丈夫和兒子一樣,他們騙了我們,出征以後,就再也不回來。”
蘭花從俘虜的頭上,摘下那一串釵銊穗花簪子,當做飛鏢,打在縣長的屍身上,把那點殘缺不全的命根子從屍體上剜下。
“縣長就喜歡騙人,所以他死了。你們屬新來的,要明白規矩,聽懂了嗎?不懂的話,我還可以用米特蘭俚語,用列儂的土話翻譯給你們聽。”
“聽……聽懂了。”
佩洛西女士慢慢抬起頭,心中再也不想什麼達奇先生的男身,要完全投入女性的角色,不然等著他的只有一條死路。
院落裡的刀斧手哪裡像是什麼農婦出身,女性的嬌弱與她們絕緣,在她們身上只找得到令人喪膽的殺伐威風。
屬實是凱恩嘴裡的“女權”。
三人抬著俘虜往院子裡走,蘭花指著西翼的臥房,紅木門叫侍衛推開,裡邊湧出煤灰的臭味。
“先住這家吧,晚上我帶你們去見二當家,和其他幾個客人見一見。”
話音剛落,三人被推搡進門內,大門猛地一關,套上兩把鎖。
佩洛西這才鬆了一口氣。
來福沒見過這陣仗,就算他以前當過土匪,也是個假土匪。
漢娜是身經百戰見怪不怪,抱著手裡的俘虜送上床,開始面壁冥思,是墨鏡一戴誰也不愛的樣子,只等伍德先生再次出現,心中想著如何裡應外合,開槍殺敵。
就在此時——
——完全不知道三位“姐妹”身處何種窘境的紳士們,還在山路上閒聊著男人們喜歡的話題。
阿明直言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