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枯井,再也抽不出一點水源,使不出一點力氣,他大聲呼喊著,朝伍德的肉身求救。
“陳先生!你快醒過來!快醒醒啊!”
……
……
“陳先生!你快醒過來!快醒醒啊!”
從意識模糊中清醒過來——
——我們要談第二個故事。
小伍蹲在擂臺的圍繩一腳,在體育場的大燈下,面板顯得蒼白,汗流浹背的模樣如一條喪家之犬。
在這場漫長又痛苦的拳擊比賽中,已經來到第八回合。
每一次裁判員敲下掛鐘,對小伍來說都是一種救濟。
就在上個回合結束時,他叫對手一記擺拳ko,打得倒地不起。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顱骨裡柔軟得像是豆腐一樣的腦組織在腔體中來回碰撞,震盪。
人生的走馬燈轉過一圈,在倒數計時中,他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爬了起來。
還好,還好他保留著一點意識。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登上這個擂臺的。
——與其他的平行宇宙一樣,只不過一次資訊擾動導致的誤差讓他走上了這條路。
在這一次輪迴之中。
陳小伍變成了一個只會打架的無恥混蛋。
因為一個籃板球,他撕開了褲襠。
因為他撕開了褲襠,受了白眼和嗤笑。
因為他很憤怒,故而轟斷了同伴的一顆大牙。
因為這件事,他輟學而後離家出走。變成一個無業遊民。
因為一紙尋人公告,他被請進派出所,還認識了現在的警員兼教練,名字叫張德明。
小伍喜歡喊教練做阿明,這麼喊很親切。
而這場拳擊賽,是他走出國門,拿到二級運動員憑證的絕佳機會。
他今年二十五歲,已經把一個漂亮大學生騙上床,還結了婚,有了女兒。
他的妻子叫小萱,女兒喊作三七。
和他的父親一樣,他打心眼裡看不起女兒,三和七,永遠都比【五】要差一點。
“水!給我水!阿明!阿明!”
他呼喊著教練。
看著體表肌膚,觀察著身體的狀態。
阿明眼神倉皇驚訝,抱著大冰桶,望著擂臺上的戰士,有種欲辨忘言的感覺。
“小伍,你已經不能喝水了……你連汗都不流了。”
擂臺上留著血和汗的味道。
小伍聽到這個訊息之後,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他的體迴圈出了問題,體力已經達到了臨界點,沒有汗水代表著身體即將出現肌肉溶解的症狀,可能還會伴隨一段時間的尿血。
這些症狀在他以前的拳擊生涯中也出現過,每一次都伴隨著剝皮債骨的劇痛,令他苦不堪言。
“不不不不不……不行,我還不能輸。我還不能輸,有人在等我……我的老婆女兒都在看著我……”
就像是父權主義的根性在作祟。
他不容許自己丟下肩上的擔子。
“阿明……我需要一點信心,阿明,阿明!你在聽嗎?”
阿明思索再三,突然指著觀眾席中一大一小。正是小伍的妻女。
“看看她們!你看清楚!小伍!她們就是你的勝利女神!看清楚啊!”
小伍的眼神渙散,因為失血失水而目盲,他的眼睛難以聚焦,更難去看清妻子和女兒。
萬事萬物都像是蒙著一層朦朧模糊的霧。
擂臺上留著令人發狂的燥熱感,是拳頭和肉身碰撞之後,汗水與血漿揮發時留下的高溫。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默默計算著拳擊得分。
側腹已經淤青腫脹,對手的前拳很厲害,有一條強而有力的左臂。
左眼出現了浮腫,感覺眼皮都掙不開了。
——我吃了幾記面門拳擊?
——是什麼狠角色讓我如此狼狽?
——是誰?是誰打傷了我?
——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了!可惡啊!
額角的面板開裂,有血從臉頰淌下,淌到下巴,小伍只能看著這點血蓋住左眼的視覺。
看著它們逐漸讓勝利的天平傾斜,逐漸喪失測量距離的敏銳視覺,人必須要用兩隻眼睛才能分辨拳頭的遠近。
——真是太糟糕了!
他這麼想著,用冰塊捂著眼角,光是凡士林根本就治不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