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谷口的瞬間,視野豁然開朗。
天上的星星太多。
按伍德這個沒多少文化的人來形容。
那就是“巨他媽多”。
它們朝伍德眨眼睛。
一輪滿月掛在天邊,它投下的光,照亮了簡陋的石砟路。
伍德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他才走了不到一里地,就有了新發現。
在荒涼的苔原上,他發現了不少骸骨。
有人的,也有馬的,從衣料來看,大多是土匪的。
沒有發現子彈,都是被狼吃掉的。
他內心暗暗慶幸,也在隱隱擔憂。擔憂著阿明和兩位妻子,擔憂著達奇先生與露絲的屍首。
再往走,他遠遠看見馬車停在大路中間。
他開始奔跑,內心發憷。
有種能把人逼瘋的孤獨感,像是一把大錘撞進了他的心。
他開始害怕,幾乎怕得落下淚來。
拉車的馬兒只剩下了頭骨,車伕椅上空無一人。
一腳踢開車門,貨廂裡什麼東西也沒有!
不光人,連乾糧也沒了,只剩下一桶水,還有幾把蕨葉。
伍德這才鬆了口氣。
他裡裡外外將馬車徹底清查了一遍,這才完全放心。
——他們沒事,只是棄車逃了。
這麼想著,伍德少爺往車伕椅旁的馬草袋裡一陣倒騰,弄出來留作備用的彈藥。又從車上拆下一塊長柄木把,從土匪的骸骨上搜來一把破布,從窗楣上的碎油燈裡,弄來最後一點煤油。
氣溫很低,他想生火,卻找不到工具。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最後一盒火柴,已經送給了黒德爾?阿明。
這麼下去可不行。
他看著無邊無際寒風呼嘯的大苔原,如果就這麼走出去,他絕對活不到太陽昇起。到時候,就不是去星界喝茶抽菸聊天串門這麼簡單了——在週六這一天,在這條冷酷的道路上,他會凍得“死去活來,迴圈往復”。
這麼想著,伍德爬回了車廂裡一陣好找。
在達奇先生的位置下,他找到了幾根點過煙的火柴梗,已經不能用了。
他不死心,接著找,就算找不到,至少在馬車裡,還能避避致命的寒風。
結果出人意料。
他找到了!
就在達奇先生的座位下,他找到了十來根火柴,是易燃乾燥的硫磷火柴,在任何地方都能生火。
伍德立馬點起火把,他凍得大腦遲鈍,快失去意識了。
溫暖的火焰趕走了他身上的寒意,有一個瞬間,他的內心甚至開始動搖,他想一直在車裡待著,就這麼一直一直呆在舒適區。
看看外面,夜空下的大苔原安靜得可怕。別說吃的,連蟲子都很少。
伍德突然明白了達奇先生留下火柴的用意。
——達奇先生揹著露絲上路時,只帶了一盒火柴,他想靠著這盒火柴走到王都簡直是天方夜譚。
達奇先生只是不甘心,只是想找個合適的理由與妻子合葬。如果有人撿到達奇先生的遺體,撿到了火柴,不論這個人是什麼身份,貧窮或富有,落難或安康。
這都是一件好事。
流浪者拿到了火種,好歹能多撐一會。
路過的商隊拿到了火種,能將達奇先生和露絲法官的屍首火化,把骨灰留在這片故土上。
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伍德就是這麼想的。
達奇特地留在車上的火種,此刻救了伍德的命。
伍德點燃火把之後,帶走了兩根火柴,剩下的全都留在座椅上,盼著它們能被找到,也盼著沒有什麼可憐蟲需要它們。
他取下車架上的風向標,又一次闖進苔原,寂寥的天地間,沒有人對他說話,他也一言不語,單單往前走。
刺骨的寒風從衣領,從長袖的破口,從褲管的接縫鑽了進來。
他開始奔跑,免得自己的血液跟著溫度下降,每當冷得受不了啦,他就貼近火炬,讓熊熊火光晃花了眼。
與此同時,通往王都的道路上,有一處驛站。
說是驛站,只是一間普通的小農莊。
它為來往的旅客提供臨時食宿,標價昂貴而且時常宰客。
這裡說的宰客,是真的宰客。
和宰豬的宰是一個意思。
阿明先生一行人闖進農莊,敲開了木屋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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