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浪花。
陳玄穹看著黑海之中數之不盡的巨山,每一座山都代表著一位困在地獄刑房的居民,他抓準機會吐了個槽。
“你下邊的鄰居,你的獄友會投訴你亂扔東西的。”
伍德毫不在意:“你看,現在我做不到,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到了,變成真正的造物主咯,估計就刑滿釋放啦!”
陳玄穹若有所思。
“小伍同學,你要這麼想。”
伍德兩眼一亮:“哦!兄弟你有高見?”
陳玄穹轉而勾搭上伍德的肩。“如果你做到了,你可以把地獄,變成天堂。”
“啊哈!你說得真他媽有道理。”伍德笑嘻嘻的,手舞足蹈地說:“你是不是有問題想問我?你死得這麼勤快,一定有很多難題!它們難住你啦?來吧!兄弟!來,儘管問!你伍哥哥已經迫不及待要給你指點迷津了!是缺錢了?還是不知道怎麼過下去了?”
陳玄穹搖搖頭。
伍德:“那就是感情上出問題了?我可以從人類的演化角度來和你說說繁殖行為和雌性的擇偶標準,還有家庭這個概念到底是怎麼來的。”
陳玄穹說:“沒有任何問題。”
伍德:“那你做好準備了嗎?拿到【勇氣】了嗎?”
陳玄穹:“隨時都行,它一直都在。”
伍德:“那就回去吧!”
……
……
再次睜開沉重的眼皮。
陳玄穹換上了伍德?普拉克的肉身。
他坐臥在石壁旁,臉上又熱又溼。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舔他的臉,等身體的心肺功能重新開始運轉,腦神經開始工作。
他嗅到了濃烈的臭味。
他看見了一頭狼。
野狼的毛髮淋雨打結,顯得髒亂,腰上腿上都有傷,還有面板病,背脊和脖頸處露出帶著紅斑的爛肉。
它兩眼冒著綠光,漆黑的鼻子在伍德臉上蹭來蹭去,髒兮兮的猩紅長舌舔舐著伍德的臉,像是狼媽媽在給新生的子嗣舔去胎衣一樣。
它的耳朵突然開始抖動。它察覺到了,眼前這個人類好像還活著,聽見對方身上傳來的呼吸與心跳。
伍德與它對視著,氣氛變得異常尷尬。
但它很快就打破了尷尬,它看了一眼伍德的手,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槍,夾著尾巴,一步步往後退,退到坳口邊緣時,它卻走不動了。
不是它捨不得伍德這個“人類寶寶”。
並非它放不下伍德這塊“上好臘肉”。
而是峽谷外的寒風吹得它一個哆嗦,身上的水漬立馬撲上了一層霜。
它狠狠打了個噴嚏,鼻腔裡迸出來的黏液帶著血。它繞了一圈,又繞回了坳口裡。
伍德檢查著自己的身體,衣服上除了血,沒什麼外傷,原本斷開的拇指現在長了回來,面板像嬰兒一樣白嫩。
他拿回槍械,填充雷汞和彈藥,舉槍指向那頭狼。
野狼似乎明白了什麼,僵在原地,哈著氣。
過了很久,過了很久很久。
伍德突然能明白阿明先生的感受了。
他明白阿明先生在面對那三條狼犬時,會捨不得開槍的原因了。
他用槍指著野狼的腦門,一步步往外走。
漆黑的峽谷裡湧來的寒風,在一點點奪走他身體上的溫度。
他走到坳坑的出口時,大狼退回了坳口裡,退到石壁下,臥在最暖和的位置,那個位置尚且還有伍德身體的溫度。
他退到犬牙交錯的亂石灘中,終於敢回頭,峽谷的縫隙中投下一道月光,讓他看清了前路,讓他嚇得寒毛直豎。
黑漆漆的崖壁凹縫裡,有無數雙眼睛盯住了他。
——全都是狼。
白天跟隨他出生入死的馬駒,已經變成了一具森森白骨,連腸子和排洩物都沒留下,連丁點血跡和毛髮都沒留下,四散的骨頭乾淨得令人頭皮發麻。
他重新舉起了槍。
卻不知道要射向何方,射往何處。
陰冷的山谷風將他額頭的汗吹成了冰珠。
狼群只是看著,不願挪動一步。它們蜷縮在狹窄的頁岩縫隙之中,凍得閉上嘴,冷得發抖,三三兩兩抱作一團,勉強維持著體溫。
伍德一步步往出口走去。
他不敢走快了,也不敢走太慢。
直到他走出峽谷,才覺得自己的魂魄回到了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