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蕭映竹相處越久,越是能清楚感知到雙方感情的變化。
而方才那半惱後下意識對他甩的性子,像將這其中道不明的闇昧坦白言道,清清楚楚的擺在兩人面前。
腦海繞了幾個通常用的稱呼,每一個欲圖脫口而出又頓在了齒間。
無論是聽起來像辜負了這段關係的“閣下”稱呼,又或是在感情達到一個階段而徒然所生的“蕭公子”,都不足以概括此間晦暗不清的關係。
在兩人沉默同於一間時,這些往常通用的名稱都失了效,沒有一個可以在這微妙的相處中拿出來用。
可要讓姜念眼下不顧蕭映竹直接走出這爵室,她也做不出。
雖然沒人限制她的步伐,但心底的不願卻如枷鎖制約住她的腳踝,讓她在這尷尬又微妙的氛圍裡待了一刻又一刻。
爵室的門沒有被秦覽關的很死,此刻被帶著水汽的風一吹,就開了一道口。
冷而凌厲的風迎面掛來,手中的紙被風吹得烈烈作響,姜念起身去關了,無意回頭,蕭映竹那渡光似畫的場景隨即入了她的眼簾。
亮目的光線照得他側顏白皙無暇如畫,微垂下的長睫與標誌的下顎無不顯示其主人的散淡。
方才他那雙冷淡卻又似有細微變化的幽深眉眼似又重現在她眼前。
一直騰懸至空的弦突然斷了線,直擊她清晰的理智。
眼睛乾澀了一下,姜念開了開口,又一眨眼。
“蕭映竹。”
繞至齒間的名字在恍神中自然而然的道了出來,她心忽一縮,紙下意識攥出了皺,面上倒是膽怯不顯,一聲不吭看著波瀾不驚撩起眼的蕭映竹。
他的目光淡淡,幽深卻窺不及其中的思緒,琢磨不出他的想法,見他沒什麼反應,內心就放鬆了下來。
姜念就當自己方才沒說過那句話,自然而然的拿了椅子搬到他旁邊放著,把情報攤在桌上,朝他溫軟一笑。
“談談延遲之事?”
周身涼冽又極具危險的氣息被他斂了起來,蕭映竹像是撤去了平日那散淡的調子,眼底閃過令人心驚的底色,漫不經心的點點桌面,如老師般循循善誘地問著她:“哪裡有問題?”
姜念被他看得寒毛炸起,直覺不能去看他眼睛,怕會出額外之事。只安分坐在椅子上,將紙張遞了過去。
“‘琰之情報延一日傳遞’這一句,會帶來什麼後果?”
修長的手指從她眼前伸過,淡淡的沉香繚繞在她鼻息,室內也沒有可危及到生命的東西,姜念卻不敢放鬆,因蕭映竹此時看情報而更近一些的距離,神經繃的更緊了。
她發誓剛剛真的是一不小心道出了他的全名,之前都是若有若無的避開這個隱有暗示關係的名稱,把它當成防線,是他們這段曖昧不清關係裡的警告牌,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守著。
一時放鬆疏忽念出了曖昧物件的全名,會帶來後果嗎?
姜念沒有想過。
她把事業當重心。
而這段晦暗不明又曖昧的關係只當是高度緊繃勞累生活裡的調味劑而已。
蕭映竹會和她想得一樣嗎?
怕觸碰到禁果,姜念望著情報紙出神,趁著蕭映竹在閱覽情報時,找點理由來寬慰自己不過是一時說錯了話,不會有什麼關係,一轉眼卻又從那雙漆黑幽靜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垂眼望著姜念,唇動了動。
“聽懂了嗎?”
“……”
被他近距離直視著,剛剛心底想的人此時正一眼也不眨地看著她。姜念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有些心虛的別開了眼。
“嗯,懂了。”
在請教蕭映竹前就有了些構思,再問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她這樣說應當不算說謊。
對面的人輕笑了一聲,散淡地靠回桌子邊緣,也沒對她這句話提出質疑,就順著她的話來,有點兒任她的意思。
“那講給我聽聽?”
周身的沉香因彼此距離拉開而淡了些,姜念提起的神經放鬆下來,還沒緩一口氣,呼吸就又下意識屏窒了。
這真有點兒像上課時被老師抓住開小差,故意不明說,讓她複述一邊所講的話來證明是否是真會還是假會。
……這個人之前除去試探自己的身份,沒有這麼刨根問底的。
姜念有理由懷疑蕭映竹就是故意這樣反問。
不過好在她問話前心底就已經有想好的答案看,蕭映竹顯然是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