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門在江水下流,這個時段的風不會給江上行駛的船造成阻礙,他們一路通行無阻,甚至沒遇到什麼大風大浪或是暴雨陣雨。
被安排來接送他們的樓船士在替班休息時,瞧著外頭的萬里晴空,也笑著稱讚這好天氣,是他送行宗門來客時唯數不多的晴朗。
洹朝有海上神的傳說,即便將江與海都歸為一,每每出行時都會如古代打仗卜筮一樣去過問這路神仙,能不能出航,出航時是吉或是兇。
茶餘飯後,樓船士說足了話,又回了舵室。
“諸教宗與民團、地方諸侯共抗朝廷暴政,合謀推翻後又因權勢之爭,彼此攻伐,以圖大權。”
“先帝即勝者一方所舉之主。”
“為絕後患,他盡誅圖利己或謀分權。”
爵室門前後開合,那木門栓可憐的垂落在一旁,左右晃地哐啷響。
前些日子樓船士按期彙報樓船的狀況,聽了蕭映竹的建議,在午後時間來。
那廝敲門幾聲,恰好風浪大的聽不清回應,人還沒動作,門倒是自己開了。
艾一記手刀,銳刃堪堪擦過門縫定到他腳前,透出的光隙木屑散落,露出樓船士錯愕驚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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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兩岸無可供停購買這小物件的地方,又很少人能從宗門這兒借船出行——不知是啟程前打掃到哪兒去了,暫且還沒找著。
木栓一沒,爵室這高層要是沒椅子擋著,就時冷時暖。
水汽再次沾溼寬鬆的衣裳,姜念起身拿代替物件合了門,室內附身指導艾練毛筆字的秦覽話沒停。
“如今你也看到了,那批宗教殘黨無利可圖,將生機寄託於烏糜眾,他們待孟春季夏啟程,在赤門布亂局,下南江,最後到達屏州。”
艾把“撥雲霧見青天”端正寫了幾遍,對周邊的交談不聞不問。
酸墨味兒用久了,身處在半密封的空間裡倒也習以為常。
在話音落下時,窗外的日光刺得眼睛發疼,姜念低蹙起眉道:“宗教殘黨可有名稱?”
秦覽笑了:“姜小姐應當聽過一次,赴往棲山府邸的那日雲岫拿來了京城的細作人員名冊。”
“那些人便是主教的殘黨,烏糜眾的歸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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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過,可憐見的木門栓最終在下船的前一天收拾好了。
宗門的樓船剛在旗幡幟金鼓裡隱沒不久,眉眼平平的侍從即現身在一處僻靜之地,靜恭候著。
對方與蕭映竹低聲道語幾句,便迎著一條避開商賈行人的路,沿著寂靜小巷帶到素雅清居後。
居所後院的欒樹正值開花時節,青板上團簇一地,這兒雖僅與官渡隔兩街距離,一路過來耳根卻是清淨。
證明居所主人的印信在來得路上由秦覽過目,確認無誤後,緘默跟在侍從身後的艾這才將劍才唰”的收回到鞘裡。
四周皆冷清,因而她的意圖即便斂地很低,並不明顯,也能清晰感知到。
就似繚繞冷香,待時機成熟,白光倏閃如燕,極淡的清風同脖頸空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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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居的折廊幽靜深深,欒花芬芳過小徑,泠香入鼻。
侍從戰戰兢兢送他們到一扇合起的木門前站定。
怕這小姑娘一不順眼就把自己頭頸分家,侍從盡了禮數,轉方向留了個逃命般倉皇背影,低著頭腳步匆匆的就往外頭溜走了。
望著消失在長廊拐角處的身影,姜念心緒複雜。
初到洹朝的梁都城似是這段時間內最令人安心的地方,即便是虛假的安穩,也是一片明快寧靜,刀劍相向幾乎難見。
田園與經營便是那兒唯一所牽扯的主要事務,雖偶爾會有煩惱,但與現在相比,那時的舒心情緒也要多得多。
至少還能嗅到點兒鄰里人間煙火氣。
……不過這煙火氣在姜念遇到蕭映竹也算是對半切,到最後尋到肅殺意後,徹底斷了個乾淨。
感覺到身旁少女後知後覺的不滿,蕭映竹指尖扣扇,側眸明知故問道:“想什麼?”
兩人距離在旁人眼裡看著疏遠,表面上是普通同行的無關緊要者,僅在見居所主人前的一聲隨意問候。
可若湊得如秦覽那般近,便能理會到兩人暗地裡的隱晦蛛絲馬跡。
如絲線交織合離,初看似水寡淡無味,細斟又品出彼此試探間的剋制收斂,徘徊影綽。
他清淺氣息幾不可聞,廊外鳥鳴啁啾,如冰泉澗澗冷冽悅耳,那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