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順著流到眼角,刺得他眉頭一緊。
“你個吊東西還知道回來!”一道嘶啞難聽的男人叫喊在客廳裡響起,伴隨著電視機吵人的歡笑,“一下午死哪塊去啦?叫你他媽留在家伺候我聽不懂人話是啊!”
顧北沒吭聲,盯著腳邊破碎的瓷片,眼裡的情緒如濃霧翻湧。
大伯母潘文麗聽到動靜從廚房走出來,目光嫌惡地瞥了眼門口一動不動的顧北,抓過掃把將碎瓷片打掃乾淨,期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胳膊肘撞向他,害得他差點摔倒。
“死人一樣杵在這裡做什麼?”潘文麗尋到了由頭,三角眼一瞪,狠狠剮著他,“出去玩也不曉得說一聲,拖著條斷腿到處跑,生怕鄰居不曉得你可憐是啊?”
女人這種夾槍帶棒的指責顧北早已見怪不怪,他心裡冷嗤,兀自拄著柺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路過餐桌時瞧見滿桌狗舔過一樣的菜盤,顯然他們是一點沒打算給他留飯。
見他不應聲,潘文麗嘟嘟囔囔地又罵了幾句“小白眼狼”“小畜生”“沒良心”,眼神在掃到顧北的右腿時閃過一絲心虛。
“哎哎哎,誰允許你回屋了。”
路過茶几,顧軍抓起手邊的晾衣架敲了敲顧北的柺杖。
顧北停下來,狹長鋒利的鳳眸冷冷地凝視著他。
顧軍是大伯顧衛朝和大伯母潘文麗唯一的兒子,兩口子當眼珠子一樣的疼。
他比顧北大整八歲,二十五的人了,大學畢業後也不去工作,在家啃了三年的老,整日對著電腦打遊戲,把自己生生吃成了兩百多斤,一臉的橫肉,原本清秀的五官都變得油膩猥瑣,頭髮斑禿成塊,像一攤爛肉似的躺在那兒,散發出腐朽難聞的氣味。
顧軍仗著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對顧北這個“借住”在他家的外人極盡使喚和羞辱。
此時他的左手臂也打上了石膏,面前茶几上堆滿了拆封的零食袋和喝到一半的奶茶杯。
顧軍對上顧北那雙出眾的眼睛,嫉妒又惡毒地啐了一口,罵道:“臭小子瞪什麼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說罷,他揮動晾衣架,狠狠抽在顧北受傷的腿上。
顧北瞬時額頭冒出冷汗,手上柺杖一個不穩,他整個人摔倒在地,痛苦地蜷縮成團。
潘文麗在不遠處望著這一幕,面上是對此習以為常的神情。
顧軍起身一腳踩在他背上,笑聲刺耳:“你個沒爸沒媽的東西,天天傲得跟個什麼似的,我家給你口吃的你就應該像條狗一樣感恩戴德。”
話落,他又踹了顧北一腳,蹲下身抓著他的後腦勺,把頭往地上按,被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睛冒出兇狠的精光:“我讓你幹嘛你就得幹嘛,不然就不光讓你斷一條腿這麼簡單了。”
聽到這話,顧北原本死灰般麻木的眼睛瞬間充血,他雙手用力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掐出道道血痕。
顧軍果然是故意的。
前天他突然心血來潮要去學什麼游泳,非拉著顧北給他當教練。
磨磨蹭蹭半天終於出了門,結果在下樓梯的時候他突然在身後推了顧北一把。
顧北一時不察,陡然的失重感讓他下意識拽住顧軍的胳膊,緊接著兩個人就一齊摔了下去。
其實那個高度並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傷,可顧軍兩百多斤的體重在墜落的那一剎全都壓在了顧北的右腿上,造成他韌帶斷裂和小腿骨折。
顧軍自己卻只是簡單的左臂骨折。
猜測被本人親口印證,顧北瞬間如同暴怒的獅子,他瘋狂掙扎嘶吼,彷彿情緒崩潰的精神病患者,眼神死死瞪著上方的顧軍,裡面盛滿了殺氣。
顧軍是虛胖,真要跟顧北比體力他完全不是對手,在他就要被顧北掀翻的時候,潘文麗撲了上來,她的巴掌雨點一樣落下,抽打顧北的臉和背,邊打邊罵:“你個白眼狼,還敢反抗,小軍說的不對嗎,我們好心好意養你到現在,你怎麼報答我們的?啊?”
受傷的少年敵不過母子倆的夾擊,漸漸地,顧北不再掙扎,他偏頭臉貼上冰冷的地板,眼淚積成小小的湖。
雙眼無神地望向窗外不知何時掛上天邊的明月,跟心臟撕扯的痛相比,身上的痛顯得麻木無感。
下一秒,一束煙花自天邊炸開綻放。
顧北呼吸猛然一滯,他觸電似的蜷縮身子,抱著腦袋渾身開始顫抖。
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濱寧的那個夜晚。
撬動大地的爆炸轟鳴叫醒了濱寧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