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力不錯,面試難題都能侃侃而談,繪圖功底也十分難得,再加上他當時環顧一圈,笑著說他不會和大家搶電扇吹,領導考慮了一下,很好,辦公室最珍貴的資源不用分流,就留下他了。
光膀子來到桌前:“喂,說話啊,聾了嗎?我可是你的前輩!”
在前輩的眼裡,新人姓陳,名弦雨,娘了吧唧的名字,說話也是低聲軟氣的,還總是白著一張小臉,遮著過長的劉海,眼睫毛比女人還密,要真是個女人,倒也算絕代佳人,可惜是個帶把的,還碰一下就要碎了似的。
光膀子打心眼裡瞧不起這種人。
於是他敲了敲桌子,試圖給新人一點前輩的威嚴,他的力氣很大,桌上的水杯搖搖晃晃,辛苦畫的圖紙眼看就要遭殃。
陳弦雨不得不把水杯捧起來,抿了兩口,然後旁若無人地拿出一個塑膠藥瓶,擰開瓶蓋,倒了一把藥在手心裡,也沒數有多少片,手一翻,頭一仰,藥片倒飯一樣倒進嘴裡,就著溫水,喉結滾動,他全部吃了下去。
這才緩緩吐了口氣,後知後覺似的抬眸:“你剛才……說什麼?”
“吃這麼多?你這是什麼藥?”光膀子的滿腹火氣只剩震驚,“給我看看,能給我爹續命不?我靠,我還想叫你跟我一起去拜豐饒神,看來你早就拜過了啊?”
藥瓶被搶走了。
光膀子捏著藥瓶,用地鐵老人的表情使勁看了半天之後,看不懂,藥瓶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外國文字,於是又掏出手機,拍照上網搜尋。
似乎他確信著,如果搜不到,那這一定是豐饒神賜的、人類不曾擁有的神藥。
可惜,搜到了。
百科上的資訊很詳細,他喃喃著讀出來:“一款境外生產的止痛藥……效果獨一無二,副作用也很大,已經停產多年,很難買到,也不建議購買……”
“害,浪費我感情。”他失望地把藥瓶丟了回來,“治標不治本,真沒用,我勸你啊,還是早點攢夠錢,搞點供奉,跟我一起去拜豐饒神,那可是掌管生命與健康的偉大女神,你這病兮兮的身子,拜拜她,準能好。”
陳弦雨笑道:“好啊,謝謝前輩。”
隨即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才一會時間,光膀子的身上,那森森的樹苗紋樣就生出了幾根小小的枝椏,彷彿只要一腔的虔誠與崇拜,就能滋養它,茁壯它,讓它終有一天長成參天的巨樹。
察覺到目光,光膀子自豪地說:“羨慕吧,在豐饒女神的信徒裡,我這棵樹長得特別好,見過的人沒一個不羨慕我的,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供奉出來的,你如果第一次去……”
“幹什麼呢!”他的話被打斷了,直屬領導夾著公文包出現,聲音比人先到,“電扇呢?電扇怎麼不動了?啊?”
“你。”然後領導把兩份檔案甩到陳弦雨的桌上,“今天把這倆方案畫了,客戶下週就要看。”
“你。”領導又質問光膀子,“設計方案還沒改好嗎?甲方等的要罵娘了。”
“好了好了。”後者趕緊把方案遞過來,臉上露著諂媚的笑容,“領導啊,聽說你要搬新家了,就在神廟旁邊,出門就能拜神,想想就好爽,什麼時候請我們去做客啊?”
“才剛裝修完呢,年底再搬過去。”
領導擺了擺手,然後飛快地收拾了辦公桌上的檔案,又從桌底下拖出來一個行李箱,風風火火地轉身就走。
“我要陪老闆去一趟喜見城,下週回來。”領導在臨走前宣佈道,“你們都認真幹活啊,活不幹完不準下班,當心老闆回來搞裁員。”
“喜見城……!”
領導一走,辦公室就炸開了鍋。
“那可是諸神建造在海上的城市,供奉足夠的信徒才有資格去,老闆是去參加拍賣會嗎?老闆這麼有錢啊!”
“那他怎麼捨不得給我們裝空調!”
“這葛朗臺,還把公司電腦都送去當供奉了,他拜了哪個神啊?連電腦都吃?搞得我一把年紀竟然還要用手給客戶畫圖!”
唯一的風扇資源沒有了,空氣越發悶熱,即使窗戶大開,也堆滿了汗臭味。
陳弦雨默默地挪了椅子,搬了工圖,離身旁的同事遠了點。
但同事已經挾著一身熱汗,離座湊熱鬧去了——不知誰開啟了壁掛電視。
電視換臺,走馬燈花,同事們吵吵著,一個要看股市,一個要看房市,一個要看海上神府“喜見城”的旅遊直播,一個要看自己心儀的女主播……
陳弦雨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