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陳述嶼導師眼底閃過了然,這就解釋得通了。
選秀歷史上,這還是第一位膽子大到將loopstation作為初舞臺展示的。
現場錄製一個個音軌進行疊加後迴圈播放,一旦有一個極小的失誤,勢必都會被無限放大。
比起談話,導師們都更想先看到他的舞臺,因此示意他直接開始表演。
明在亦率先拿起鼓槌,坐到架子鼓前。
他常年練鋼琴,十指修長骨感,鼓槌靈巧聽話地在他指尖旋轉,在落下前沿著小拇指一路翻飛到大拇指,穩穩握在掌心。
持棒用的是扣腕式,雙手內翻,第一個清亮有力的音落下。
交替擊法轉滾奏。
小鼓轉低音大鼓,配合踩踏奏法。
江泰伊不自覺輕快地在膝蓋上輕輕打著拍子。
極富感染力的鼓點清晰迴盪在演播廳內,氣氛瞬間就跟之前不一樣了。
節奏基調定下來後,明在亦快而不慌地放下鼓槌起身。
這時第一個loop已經錄完,場內開始迴圈播放他剛剛錄好的鼓聲。
搖臂鏡頭推進近景,將他落在鍵盤上的手轉切到大螢幕上。
骨肉勻稱,細長而有力。
一雙極漂亮的手懸在黑白鍵盤上,耐心等著節拍精準按下第一個鍵。
流動的旋律如不期而遇的風灌進胸膛。
鋼琴音是沙沙搖晃的綠葉間傾灑而下的日光。
這場正式又不夠正式的演奏隨意而真摯,彈奏樂器的明在亦在賦予樂器生命的時刻,才好像真正讓人觸碰到他內心深處的靈魂。
他走近立麥,握著麥克闔上眼簾,由輕哼開始唱。
古老的留聲機緩緩轉動,在盛夏灼灼烈日中回到飄雪的暮冬。
“百年的樹給日日相見又未曾謀面的天空寫信”
“我想知道,我的不同”
江泰伊好像看到了瀰漫著潮溼霧氣的森林裡,一棵平平無奇又獨一無二的樹。
春天發芽,夏日享雨,秋天落葉,冬日昏昏欲睡地沉眠。
熱了不流汗,冷了不發抖。跟其他的樹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某個瞬間,也會期待灑下的陽光只是為了照亮祂。
人一輩子總有某個瞬間,會幻想自己是真正的主人公。
小提琴的絃音如一場傾盆大雨。
樹站在森林中,在避無可避的大雨中意識到再高大再年長的樹,也不過是樹。
該淋雨還是要淋雨的。
原來沒有一束陽光,是隻為了照亮祂而存在。
大提琴撥動的音色雜亂而沉沉,像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棵樹而陷入了迷茫。
在琴音逐漸到達雜亂茫然的頂峰,明在亦果斷地關掉了loopstation。
伴奏戛然而止,演播廳陷入突如其來的寂靜。
鋼琴的音色清透如撥開雲霧。
明在亦再次開始輕哼,就像回到開頭沒有那麼多繁雜思緒的時候。
哼,哼哼。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就像人的成長過程,由簡單到複雜,再由複雜到簡單。
內耗會讓樹的根系頹敗枯萎。
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空前絕後的東西,都有溯源。
拋開有意義又無意義的繁雜思維,人生而簡單,是為了享受陽光。
哪怕陽光並非只單單為了某一棵樹而存在,但光實實在在灑在枝葉上的時候依然溫暖。
樹蜷縮的枝葉重新伸展,坦然地沐浴在微風裡,舒展地輕晃著。
原來沒留意過,風景很美。
樹不必是截然不同的那棵才挺拔秀麗。
哪怕祂像其他的樹一樣有紋路,有枯枝與坑疤。
最後一個音符終止的時候,恍然彷彿看完一場音樂會的現場尚未回神。
江泰伊的鼓掌聲在演播廳裡格外清晰。
練習生們反應過來,也都跟著像之前的無數個舞臺結束後一樣鼓起掌來。
導師們是對的。
任何言語,都不如直接展現舞臺來得更有說服力。
先展示實力再談,觀感截然不同。
明在亦微微抬頭,視線上移凝在率先做出反應的江泰伊的身上,流露出一點真心的笑容。
導師們摘下耳返,互相遞了幾個眼神,擋住麥低聲討論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