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功夫好的人,多半眼力極佳。
隔著這麼段距離,鳳卿城亦將她手中那隻麻雀的慘狀看的分明。
這半晌她都想不起那所謂的重要事情,怎麼看到這麼只爛頭麻雀就想起來了,莫非是想起了展笑風不成。
鳳卿城微微揚了揚眉,果然聽得婠婠說道:“那個展笑風是遁四門的人。”
她回到門前來,將那麻雀往旁邊一丟,繼續說道:“展笑風死之前說過,程武的後人還存世,當年逃脫的四門中人遠遁海上,處心積慮的要攪亂大宋江山。他們能培養出一個展笑風,也很可能會培養出另外一些人潛在京都。”
婠婠越是想,便越是覺得事實如此。她琢磨了片刻又道:“展笑風那個人,臨到事敗還不忘拉緊楚王,圖謀捲土再來。若真是遁四門,他們放在京都的人也許不多,只那麼一兩個如展笑風那樣的,就很能起作用了。”
說罷了,婠婠頓覺自己興奮過了頭。她這一會子說了幾次展笑風?鳳卿城這個人有點兒“展笑風過敏症”,這該不會又要犯病罷。
婠婠掩了嘴,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鳳卿城面上的神色。
鳳卿城笑問道:“怎麼了?”
眼前的人並沒有什麼變化。婠婠眨眨眼睛道:“從前一提起展笑風,你就會有些怪。”
鳳卿城道:“我介意,你便會在意嗎?”
婠婠點頭,“自然。”
鳳卿城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十分認真的看著婠婠道:“我現在極是介意趙子暄。”
婠婠笑出聲來,她坐到鳳卿城身邊,說道:“怎麼又扯到了我家官家?人家喚我姐姐的。”
鳳卿城頓了片刻,“你家官家?”
他這話的重音在“你家”二字,而非“官家”二字。婠婠自是明白他的重點在哪裡,她乾咳兩聲道:“你家官家秦王殿下,我家官家燕王殿下。如此說才好辨別。”
話音落了半響,也不見鳳卿城說話,婠婠便又幹咳兩聲,重複重點道:“好辨別。”
鳳卿城將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重新拿起了刻刀道:“姐姐妹妹都不過一個稱呼罷了。”
婠婠笑道:“那你也叫啊。”
鳳卿城轉過頭來,拈起了一顆話梅填在她口中,而後又伸手往身後去端那碗棗茶水。
半轉回身來時,鳳卿城的視線落向地面,在屬於婠婠的那道影子上略一停留,便又不著痕跡的移了開。
將棗茶遞到婠婠手裡,又慢慢的在那桃木上雕出一片葉子後,鳳卿城終還是開口道:“多年前展笑風調離京都,燕王曾對你說過,若你嫁不出去,他便會娶你做王妃。”
婠婠一噎,“什麼?”
鳳卿城重複道:“燕王說過,會娶你做王妃。”
婠婠湊近了鳳卿城,看了良久後,出聲道:“你有些不對勁兒。若他真的說過這話,你該不會告訴我才對。”
鳳卿城默了默,道:“如今,你知道總比不知道要好。你的心思總是單純些,我不在你身邊......”
鳳卿城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
婠婠道:“你不在我身邊,我自會好好的護著自己。”
鳳卿城搖了搖頭,艱難出口道:“生為皇子心思總比旁人雜,但從前燕王待你一片心誠言真。若你......忘了我,燕王待你的心亦未曾變,也不失是個好的選擇。
你拿著四門令那等東西,嫁與他,往後也穩妥。總能少些暗算針對。”
婠婠被他這話攝住了喉,一時難能發出聲音來。
這些話完全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可他卻說了,說的如此清晰明白。且那每一句都是在為她的以後做打算。
因為是要為她打算,所以才說出了這些依他的脾性斷然不會說出的話嗎。
婠婠的眼眶酸熱的厲害,也不知是為著心疼他,還是為著以後的長別離,一顆又一顆的水珠子自她眼眶中滾落下來。
鳳卿城甚有些慌張的丟開手中的物什,那雙有些微顫的手在捧著婠婠的臉時,又重新的穩了下來。他輕輕的抹去那些水珠,道:“莫哭。”
婠婠努力的忍了忍淚意,說道:“我心裡只就恆之一人,今生今世也只嫁恆之一人。我自去想辦法脫身,即便脫身不得,我也只喜歡恆之。待我離世我也還是會等著恆之,陪恆之一起去喝那孟婆湯。”
鳳卿城抱住她,張了張嘴終於閉上了,只輕輕的撫著她的腦後的髮絲。
此刻鳳卿城的心有些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