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船業起家,每一代的繼承人都要到海船上歷練數年,能活下來的才能繼承基業。
孫謀也不例外。
幸運的是,他活下來了。
孫符望著長子的賣相,眼中閃過滿意的神色,出聲問道:“謀兒,你覺得這和尚如何?”
孫謀沉吟片刻,緩緩吐字:“天生慧根,兼具佛法修為,很是難得。”
“朕打算日後將他送到東宮,你意下如何?”
要是換做尋常帝王家,身為兒子的一方早就磕頭謝恩了。
孫家則不同。
孫謀蹙了下眉頭,神情滿是認真:“若他有意海運,孩兒倒是不介意帶上。否則,無益於我孫氏霸業,還不如周叔家的潯哥兒。”
他口中的潯哥兒,是周瑾的長子:周潯。
此子繼承了其父的文道修養,雖然於武事不甚擅長,卻也是難得的內政之才。
最重要的是,周氏父子兩代效命老孫家,其忠心是旁人難以比擬的。
孫符聽了,不知是想起什麼,點了點頭:“你自己有主意便好,來日我孫氏的一切還要交到你手裡。”
“對了,福船的建造可是有動靜了?”
如今孫氏的船廠督造也是由孫謀負責的,有關船隻的建造問他就對了。
孫謀先是拱手執禮,才緩緩道:“得益於徐州巧匠的點撥,福船初具雛形。約莫再有兩年光景,可以嘗試下水。”
孫符聽到這,兩眼放光,難得誇讚一句:“乾的不錯。告訴他們,福船建成朕必有重賞,時間不是問題,但凡有需要皆可上報。朕一律允准。”
“兒臣代諸公謝過陛下。”
三國九年,十一月
建業,赤烏宮
孫符穿著深紅皇袍,打量下方一位僧袍青年,來者面姿神偉,相貌軒昂,披肩袈裟寶光輝映,是讓人一眼印象深刻的型別。
就連貴為一國之君的孫符也不例外,不假思索問道:“你就是那欲要見朕的恭明和尚?”
恭明雙手合十,行了一記佛家禮:“正是小僧。”
“所為何事?”
聞言,恭明從懷中取出一小疊絹帛,遞給大殿中的侍從,同時解釋道:“小僧出身涼州,慣喜奇聞。嘗聽人言吳郡孫氏擅造一船,船高首寬,外觀似樓。慕名而來,懇請一見。”
此話一出,殿中的太監立即呵斥。
“大膽!皇族名諱豈可直呼?”
倒是孫符擺手表示無妨,他孫家起兵前就是靠著造船的老行當,連起兵之後也沒有擱置,孫氏的船工還在一線發光發熱。
如今吳國的海軍強盛,有相當一部分功勞要歸於這些船工。
正因如此,孫符還是以自家船廠為傲的,聽到這和尚不遠萬里趕來,心中油然生出幾分興味。
“按你說的,當是我孫氏的樓船。”孫符頓了下,轉頭看向大黃門:“孫十。”
大黃門孫十並不是閹人,而是孫氏的老管家,先後侍奉兩代孫氏家主,哪怕在孫符跟前都能有幾分臉面。
孫十當即躬身執禮:“老奴在。”
“這小和尚想要一觀樓船,你持朕手令,帶他去參觀吧。”
“喏。”
……
很快,恭明和尚離開大殿。
孫符繼續埋頭處理前線的軍報,這才是當務之急,至於恭明和尚來訪一事,對孫符而言只是一樁調劑心情的插曲。
既然對了他的口味,讓恭明開一開眼界也無妨。
左右孫氏的造船技藝也不怕被人學去,莫說只看一眼,便是將《船經》原本擺在面前,外行都不見得能看懂。
他們孫家百多年來,足足歷經六代家主,耗用的人力和金銀堪稱天文數字,才勉強掌握其中一部分的造船技藝。
可即便只是這麼一點點,都能讓孫氏在海戰中無一敗績。
如今吳國據有揚州、徐州,集合兩州的財力和物力,可以調動起來用於鑽研《船經》的規模與日俱增。
想必再有不久,《船經》中記載的可以遠洋作戰的“福船”和“寶船”就能面世。
屆時……
吳國可以獲取的力量就相當可怕了。
拋開雜念,孫符的視線最終落在下蔡和九江兩郡的交界。
這是兩郡的交界,同時也是如今吳國和魏國的交界。
半月前曹瞞調動下蔡的兵馬,阻攔肥水的河道,針對的很顯然是吳國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