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娘娘和太子妃坐鎮,慶王紀王障車從簡,否則指不定鬧到什麼時辰呢。”
丹朱絮絮叨叨埋怨長陵公主的兩位異母王兄,若非他們偷懶念上次的障車詩,公主也不會想起那枉死的駙馬,夢魘發作。
丹朱不好鄭重其事,因不見遮面團扇,在床榻上胡亂摸索,裝作隨口道:“今後公主可得仔細著,千萬別讓徐……徐駙馬聽見,萬一他誤會公主還——”
忽然腰間被雪青一推,丹朱蹙眉回頭,沒留神她古怪臉色,笑著向裴煒螢遞上團扇,猝然對上一雙冷清蕭瑟的眸子。
紫檀碧玉屏風前,男子墨髮金冠,暗紅蟒袍,身型軒昂峻拔,俊逸雋爽。
分明顧盼和煦,卻頗有威嚴之勢。
玉面映著碧玉綠瑩瑩的光輝,威懾更甚。
團扇墜地,禮儀女使聞聲而來,目光在這對新婚夫婦身上逡巡一二。
“呦,公主可累壞了?這扇看似輕飄飄,可高舉一天下來,此時也有千斤重。”
她乃皇后親封博士,便是陛下也得留她三分薄面。裴煒螢跟她學過幾年詩書,從丹朱手裡接過團扇,遮在面前,笑道:“師父見笑。”
禮儀女使笑對徐從繹道:“徐節使迎娶的可是帝后盛寵的小女兒,羨煞京城世家兒郎,少不得被他們灌酒拖延,我看節使也是擔心冷待公主,急著看公主花容月貌,倒是嚇著公主了。”
徐從繹看向團扇後的芙蓉面,許久才開腔:“知好色,則慕少艾,徐某不能免俗。公主乃洛水神女,容顏絕世,果真名不虛傳。”
這才堪堪打破尷尬。
只是這番話略顯輕浮,顧及他的身份,女使不便問責,念著賀詞行撒帳卻扇之禮。
裴煒螢擔心他聽見方才的話,心不在焉舉著扇子,手腕卻忽然被他寬大的手捉住,她眼皮一跳,抬眸看他。
而他也正居高臨下看著她,不聞酒氣,眼中是靜深幽譚,卻又暗暗湧動,含著幾分醉意。
她微微低頭裝出嬌羞可人的神態,只見他腰間青龍玉佩,色澤古樸溫潤,應是他從不離身的珍重之物。
丹朱雪青端來合巹酒,兩人分別取來,各自又看了對方一眼,湊近飲下。
她這才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想來喜宴雖熱鬧,可他身居高位,又寡言少語,無人敢為難他多喝。
女使帶著眾人退下,屋內香霧繚繞,落針可聞。
徐從繹隨手摘下鎏金髮冠,往梳妝檯上輕巧一擲,撞向鸞鳳鴛鴦銅鏡,清脆響聲迴盪。
“公主沒能讓徐某喊一聲小姑姑,便緬懷亡夫,以示對婚事不滿?”
他薄唇輕輕勾起,眸子漆黑幽暗,讓她想起盛滿澄澈佳釀的黑瓷酒器,盪漾微光。
他果然聽見了。
裴煒螢一時竟不知如何回他,她喊崔晏名字並非懷念,而是恐懼。
至於婚事,她也全無不滿,雖然和親西秦與替侄女嫁給擁兵自重的河東節度使俱是苦差,但後者誘惑繁多。
只是聽見他的聲音,她說不出的毛骨悚然,連他那俊臉也越看越不對勁。
“徐節使多慮。”
她已卸下釵環,眼眸是暈了一汪春水,睫毛輕顫,玉面飛上緋霞,在他緩步而來時勾住他腰間帛帶,像是為證明她並非所謂緬懷亡夫。
徐從繹看向她格外明淨的眸子,擁著他這位端莊嫻雅,姝色無雙的新婚妻子進入鴛鴦拔步床,正欲放下金鉤,吹滅床頭油燈,身下人按住他的手背。
“久聞徐節使乃河東第一美男,姿色絕倫,我想看著你。”
他神情古怪低頭,看她一雙蔥白玉手顫顫巍巍解開他的衣襟,明明羞得耳垂滴紅,卻仍盯著他的胸口認真審視過才重新躺下,菱唇微翹,嬌態橫生。
與其說是滿意,不如說是鬆了口氣。
他俯身壓下,撩開她紅底金繡嫁衣,眼神晦暗,“衣裳有些緊。”
婚服本來也不是為她準備的。
裴煒螢對上他的目光身體一僵,不自然地別過視線:“良辰吉日不可錯過,節使想娶的是我,何須在意細枝末節的瑣事。”
她算計一通反賴他頭上,他硬生生嚥下否認之詞,頓了頓,“無妨,到河東之後還有一場儀式。”
她輕輕嗯了一聲,河東得到訊息換了新娘,雖來不及趕製新婚服,但好歹可以修改尺寸。
漸入佳境,她散發著牡丹醉人的春意,伴著芳香沁入心脾,不是懸於帳頂的沉香,而是她身體髮膚浸染的婉約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