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瘋子!前院去了十七個人都被他打倒在地!他瘋了!”
一個滿臉是血的裘府家僕從巷子那頭奔來,嘶聲力竭的大吼著。裘府管事如夢初醒:“瘋子!瘋子!走!”
帶著人呼啦啦的就跑了。
岑三娘望著空青的背,雪青色的深衣上沾滿了泥土與血跡。他握著匕首的手不停的顫抖著。血順著長長的刀尖往下滴落。她捂住了嘴,眼裡蓄滿了淚水。
身邊傳來許氏夢囈般的聲音:“走了,終於走了……三娘子,回家吧,回家有老太爺,誰也不敢欺負你了。”
岑三娘不想聽下去。她走到空青身後哽咽的說道:“空青,帶我走。”
空青沒有回答。
黑七奔過來狠狠的推開了岑三娘,扶住了空青,惶恐的喊他:“少爺!”
空青一聲不吭的倒在了黑七的懷裡。他抱起他放在馬車上,跳上車轅使勁的揮了一鞭。馬車帶著空青奔出了巷子。
岑三娘追了兩步,輕輕的喊了聲:“空青!”
馬車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許氏上前扶住她:“三娘子,沒事了。百草沒事了。裘家的人走了。”
百草這時也擦了淚扶住她:“咱們回去吧。”
岑三娘朝圍觀的人默默的福了福:“今日多謝大家了。”
人群散去,有多事的婆子媳婦聚攏了來,七嘴八舌的關心著,打聽著。
岑三娘扶著百草的手慢慢走出巷子回小院。身後傳來許氏矜持的聲音。她只覺得胸腔裡有塊地方又漲又疼,偏偏又有團棉花塞到了嗓子眼裡,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直噎得她喘不過氣來。
午時了,嫋嫋的炊煙靜靜的飄蕩著。偶有孩童的奔跑聲,銀鈴般的笑聲從門口經過。
岑三娘坐在院子裡的竹椅上望著天空發呆。
深秋的天空藍的純粹,幾抹白雲襯著,異常的乾淨。天空下的民居像古舊的明信片:黃土與劣石築起的低矮院牆,時光留下了斑駁印痕的粉牆。掉了漆褪了色的門窗,青灰色屋瓦間被秋風吹黃的枯草。牆根陰暗角落裡仍舊青綠的苔鮮。
仔細聽聽,巷子裡牲口脖上掛的鈴鐺悠悠響起,挑著擔的貨郎搖動著撥浪鼓走過,做好飯菜蹲家門口吃的漢子在相互調笑。
她一直熱愛著,喜歡著這樣的生活。充滿生活氣息,又兼靜謐安寧之美。
岑三娘突然看到一人字形的雁,好奇的盯著它們南飛。現代城市裡瞧不著這樣的景了。她有些滿足。
能看到更多更美的風景,也是種享受。
來了這世一遭,過過貴族生活,近距離欣賞下掌兵大都督的威風誰說不是另一種享受,當旅遊吧。
“三娘子,吃飯啦。今天媽媽買你最愛吃的豬肉餡胡餅……”許氏和百草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進了堂屋。
“那可得多吃點兒!”岑三娘笑吟吟的站起身,該吃就吃,怎麼也不能虧待自個兒。
許氏和百草在門口支了張小方桌,不和岑三娘同桌吃。
岑三娘慢慢撕開一張胡餅,突然想起,在岑家,好像只有自己在吃飯的時候,從不讓許氏和百草服侍,總撿了好菜讓她們端到一旁吃。雖不是同桌,三年多了,卻幾乎是一起開飯的。
許氏和百草都吃的快,吃完一人收拾,另一人便去泡茶。等岑三娘慢條斯理的吃完,在小院子裡走動消食後,泡好的茶便遞到了她手裡。
她接了茶碗,湯色澄黃,芽尖挺直。飲的一口,入口清香:“挺好的茶。”
聽得岑三娘贊,許氏有些高興:“想著要回家去,也不用那麼儉省了。”
當年陪著母親私奔,在偏遠的隆州住了十來年,可是在許氏的心裡,長安勝業坊的李府終究才是真正的家吧。
“等老太爺遣人來接了姑娘,回頭必好生教訓裘府一番!”許氏臉上的自矜之色掩飾不住的流露出來。
岑三娘心頭已紮了根刺,偏偏許氏還喜歡撥弄著,讓扎刺的地方不經意的傳來痛楚。岑三娘便擱了茶碗,淡淡問道:“媽媽,給我說說當年母親在外祖家的事情吧。我很好奇。”